,他们总是一同坐在墙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游客,好似两小无猜般编着关于那些过路人的故事,他喜欢那人听到自己出格离奇的故事时总是埋着头、他喜欢那人喊自己时无处安放的目光和通红的脸颊耳鬓、他喜欢自己在濒死时听到那个人在他耳边说“不要慌”。
“嗯?”那人有些意外地瞪了瞪眼,“我都脱成这样了你还瞧不出么,自然是要游过去啊。”
这处的考验更是从渡江便开始了,没有渡舟、更不许行桥,只有一条晃晃荡荡的铁索,铁索下就是湍急洄旋的江水,过了这条江,则要面对犬牙差互、奇绝陡峭几乎没有落脚点的峭壁,而那盏花灯就高悬在半山处,随着江水与山风的流动轻轻摇曳着。
花想容是第一次来,来不及反应,眨眼之间,岸边居然只剩了自己,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江湖侠士在那条颤巍巍的铁索上你争我夺,正想骂一句,却又不经意瞥见岸边还坐了一个男人。
花想容扭曲了面容去看波涛汹涌的江水,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没一会儿便转过脸来冲着那男人道:“我瞧这花灯也没那么稀奇,老兄还是不要赔了性命的好!”
“这你也信?”花想容嗤之以鼻。
他顺着人潮站在江边,默默绑好了机关匣调整到适宜的位置,凝神片刻,便忽然听得一声尖锐的哨鸣在耳边响起,花想容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边众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跃身而出,一时间好似万箭齐发。
那人察觉到花想容往自己这边看,也很大方地扭过头来从他笑,还很是热情地问:“第一次来吗?”
后来这凤凰城的灯市引来了不少江湖人,为求公平,当地的县官索性又办了一场,城内的高塔留给不通武艺的普通百姓,另一场则设在城外过江之后的峭壁上,自然是给那些来凑热闹的武林中人准备的。
“哈哈!”男人朗声笑起来,“你看那些人一个个抢破脑袋的样子,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就一个小小的花灯。其实前几年都没这么热闹,不知道哪儿传出来的谣言,说这花灯里藏了什么宝藏还是绝世秘籍,引来一堆耍把式的来抢。”
花想容仔细看了看峭壁的石质,发觉这种山石质地坚硬、胶结致密,经得起铁钩嵌入,心里不由暗喜。他虽然武艺算不得出类拔萃,但是精通兵刃与机关,这几年来他惯常用的机关匣里便装了一条轻巧结实的铁索钩,左右这抢头灯也没说不能用工具的,正好一试。
花想容思及往事,心情陡然阴郁,只是再回头去看那阴暗处,却是已经见不到半点人影了,他眉头紧锁地盘算着,忽又听得城中祭坛出响起了锣鼓声,正是要开始抢头灯了。
花想容没料到这人这么大方热情,冷不防被打了个招呼,还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硬着头皮道:“对,头回来。你这是什么打算?”
听到花想容这一句自白,男人反倒睁敞亮了一双眼睛,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玩味,半晌才重新笑嘻嘻地握住了花想容的手:“我叫陈北亭。”
来凑热闹的江湖人士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起码得有个百十来人,花想容默默点了一遍人数,心里那点紧张也不由得变成了跃跃欲试。他一贯是个很争强好胜的人,若非如此,也不能将花家铸造坊的生意做到今日这般大。
他叫亭子,是花想容擅作主张定下的昵称,是梦里江南赏景纳凉时的水榭驿馆、是花想容对脉脉温情的江南唯一的执恋与印象。
凤凰城依山傍水,这一带的百姓也多身手矫健,上可攀岩下可凫水,故而元宵节也有一个抢头灯的传统,即是在祭坛广场中央只用木棍竹竿搭起一座镂空的高塔,塔顶之上会挂一盏精美却又易损的花灯,不论男女皆可报名这抢头灯,只要能将花灯完好无损地带下木塔,便算是拔得了头筹,若是能猜中花灯中的谜语,更能拿一份好礼。
“当然不信,但这几年都没人能抢到这盏头灯,我想试试身手。”男人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白牙,有些洒脱、又有些憨傻。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档口,铁索那边已经是杀得如火如荼了,不少人已经在来往切磋之中落下水来,有些人能看出也通水性,但是终究不敌江水之迅猛,岸边的救卫队连忙一个个跳下水去捞人。
花想容倒觉得这人坦率,这点争强好胜的意思也很对自己胃口,便也放下了拘谨,伸出手去落落大方道:“头回见面,我叫花想容,老兄怎么称呼?”
那男人正往地上扔刚脱下来的上衣褂子,好似不怕冷一般,露出麦壳一般精壮油亮的上身,站在岸边一会儿踢踢腿一会儿拉拉胳膊,很是有些滑稽的样子,花想容瞧见有人和自己一样落后,倒也不着急了,颇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他。
花想容心中蠢蠢欲动,只是他不会游泳,有些担心自己会不慎落水,等到来到城外的江边,看到岸上颇有秩序地站了许多打着赤膊只披外袍的精壮汉子,俨然是县官指派来预备救人的,心中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想道左右自己会些轻功,也不至于落水,何况还有人可指望,这便放下心来挤进了抢头灯的行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