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雨夏刚冲入街道,不知何处就传来了播报:“两点的钟声已经响起。”整条街布满了喇叭,温柔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生物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安静地倾听,“各位居民们请注意。还有四小时,我们的夜晚就将来临。”那播报响了叁次,就沉寂了下去。
……时间,夜晚,专程提醒……
不等她想明白,街道就重新热闹起来。一个麻雀大小的月白透光宝石人飞在半空中,跟她搭话:“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又有几个小宝石人拥了过来:“是神圣兔子族!”它们挤挤嚷嚷,“我也没见过她。”
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吵得蒲雨夏鼓膜发疼,她问:“你们认识这里所有的人?”
“当然,我们全都互相认识。”它们手牵手唱起了歌,“我们~全都~能叫出~各自的名字~还有各自的地址~”又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她并不知道。蒲雨夏问:“那和我一样的新人呢?”
“新人?”它们互相看看,“不,没有新人。我们都一起生活在这个小镇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陌生人~”
没有陌生人。这和胡子的话完全相反。蒲雨夏的兔子耳朵动了动,但她自己浑然未觉:“那有个叫花花的人吗?还有花花2、花花3……”
它们一边摇头,一边拼命转圈。
“不!”有个宝石人突然停下,“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
“不可能!”其他同伴立即反驳,“绝对不存在!你个笨蛋,一定是搞错了!”
它们竟然互相推攘,打成了一团。蒲雨夏连忙溜走了。
这地方真怪。她从拥挤的人流中左躲右窜地穿梭。哪里都看不见拼图的样子。除此之外,动与静又有巨大的割裂。
动的部分,街道两旁载歌载舞,乐声此起彼伏。一只独眼和一只画笔在合作墙绘;一张挂在架子上的嘴在卖棉花糖和糖葫芦;几颗跳跳糖一样的小玩意儿在玩跳房子。
静的部分,那些和她相近体形、和人很像的金人,叁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可他们既不动,也不说话,全都紧紧闭着眼睛,或坐或卧地死寂着。
有双在跳踢踏舞的脚踩着鼓点跳得人眼花缭乱,蒲雨夏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却撞上了一个人——不对。她手忙脚乱地退开。是一张纸。
那张白纸薄得厉害,下半部分沾满了灰尘。她心疼地掸着身上的褶皱,上面两个洞气愤地睁大:“你这个、这个不长眼睛的蠢货!这个下流胚,你这个不学无术、不服管教、根本不懂得如何尊重别人的罪犯!”她大叫,“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嘛!”
一张脏了的纸。蒲雨夏木然看着,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你以为就能解决问题吗!”白纸跳脚,从中间的洞里喷出纸屑,“不可能,绝不可能!找你的父母来向我赔礼!像你这种不懂事的下叁滥,成天混日子的流氓……”
蒲雨夏打断她:“我没爸妈。”
白纸的空眼睛像是燃起了火苗:“你还是个说谎精!天呐。”她受不了地打转,“这里怎么会有你这样坏的孩子。”
蒲雨夏:“……”她小心觑她一眼,“如果您没事,我就先走了?”
白纸痛苦极了,几乎要把自己拉得老宽:“你看到我身上高贵的印章了吗?你能懂得我的地位吗?我这样每天含辛茹苦地将我丰富的知识教授出去,只是付出,却从来不求回报……所有人都应该尊重我!为什么竟然会遇到你这样的恶魔……”她高声诅咒,“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成就,只配在泥里打滚!”
蒲雨夏:“……”她低下身仔细寻找,终于从白纸的角落里找到了几个微不可见的小印章:「优秀的教师」,「公职者的女儿、妻子」。蒲雨夏直起身子:“可你没教授过我。”她无动于衷,“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损失,我愿意赔偿。”
何况,她只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究竟能教授什么呢?
白纸一下紧一下宽。她气势汹汹,决定要找人给她帮忙,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新人。她刚拨打电话,就有人拦住了她:“席琳小姐。”
是一只兔子。有着银灰色的毛发,深浅渐变,每根毛似乎都被精心打理。他穿着不合时宜的燕尾服,戴着小领结和小高帽。他的声音也磁性动人:“席琳夫人,好久不见。”
“哦——”白纸夸张地吟叹,“这不是我们尊贵的王子殿下吗?”她殷勤地拉出了笑脸,“您、您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又很快否认,“瞧我说的。我这样的小人物哪能有机会给王子殿下帮忙呢?我的意思是说、我是说……我愿意随时为您效力,只要您需要我。”
戴着高帽的王子殿下挡在蒲雨夏身前,向后熟稔地轻圈住她的手腕:“这是我的同伴。”他眯起银灰的眼睛笑,像是流淌的光。
不需要说明,那白纸立刻心领神会,露出谄媚的笑,挤出几道褶皱:“怪不得这么可爱动人,又典雅清高。真是富有贵族的品质。”
蒲雨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