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归燕走进树林里就迷路了,阿兹克的地图上可没有郊外荒野的路线。
她心神不宁,脑海里塞满了杀人的罪恶感与愧疚感,她变成刽子手了。
她磕磕碰碰地走着,粗糙的树皮擦伤了她的肌肤,锋利的叶尖在她的肌理上划下一道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走了一段时间,她扶着树干干呕起来,她没吃早饭和午饭,胃里空空的,身体痉挛到极点也只呕出了胆汁,可她觉得自己好像呕出了那些人的血肉红的血液、白的骨头、黄的脂肪,她觉得自己好像呕出了罪恶,但记忆却告诉她罪恶深入灵魂。
作为精神力幻境的编译者,她可以清楚地深陷于幻境中的人由心而生的恐惧,她不知道精神力可以如此严重地摧残一个人。
理性告诉她,那些人全是罪有应得,他们只不过是群披着人皮的恶魔,可感性却为那些人皮哭泣。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更何况是人呢。
大抵胆汁都吐尽了,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往树干上推一把,让自己躺倒在干净的地上。
迷迷糊糊间,森林深处走出两个人,是李耀和宋宛秋,李耀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唐归燕,和宋宛秋眼神交流:趁她病要她命?
宋宛秋制止了李耀,示意他:还中着毒呢,不要命了吗?
李耀恍然大悟,收起了杀心。
宋宛秋殷勤地扶起挟命仇人,给她闻了闻醒神的药剂,看到唐归燕悠悠转醒了,笑眯眯问她:唐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哦,没事。唐归燕看到是记忆中认识的两个人,松了一口气。
需要我们送你回住所吗?宋宛秋发挥着服务精神,继续向唐归燕献着殷勤,惹得李耀鄙视地翻了一下白眼。
嗯......好的,谢谢。沉吟了一会,唐归燕直视着宋宛秋,踌躇地问她:宋宛秋小姐,我想问一下,我不小心杀了一些人,怎么办?
宋宛秋以为她问的是要怎么躲风头,回答道:啊,很简单啊,就找个隐蔽的据点躲起来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是,我不是问怎么样逃罪。唐归燕摇头否认:我是问,你当初第一次杀人不难过吗?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只是杀了个阻碍我的人而已,更何况他也想杀我。
哦,这样啊。唐归燕低垂着头,像只受伤的小兽:我好难过啊。
宋宛秋心里嗤笑,真是朵温室的娇花,真是可爱,真的纯洁啊,阿兹克可容不下这么纯白的花朵。
久违的,她想起了她的妈妈,被她alpha母亲藏在阿兹克的Omega,那双总是盈满悲伤的眼眸,在她八岁时布满了发疯的血丝,然后由她亲手合上。
这双眼睛和她的妈妈很相似,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染上相同的血丝。
唐归燕恢复了些力气就离开原地,不过她没有回到住所,而是去到了工作的酒馆,她想在人堆里隐藏一下。
酒馆又脏又乱,还有时不时从某个不知名角落里窜出来的从地球跑过来的变异阿兹克蟑螂。
那些恶心的蟑螂吓得唐归燕打碎了手中捧着的五个啤酒杯,啤酒还撒到了客人身上,那些暴脾气的大老粗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想要揍那些个不长眼的服务生一拳,在看到是一个美貌的omega后就熄灭了气焰,刚想上去调戏她一把,就看见酒馆的老板阴测测地站在吧台后面盯着他。
他缩了缩脖子,这间酒馆的老板护短的很,拳头还大,能一拳把人脑浆都捶出来的那种,他还是控制下小脑,毕竟小命要紧。
唐归燕怔怔地跪在地上,盯着摔碎的劣质玻璃和洒在地上的酒液看出神。
王叔从吧台后面走出来一脚踩死三只蟑螂,敏锐地察觉到唐归燕的情绪不太对劲,他扶起这个脆弱的Omega,将她扶到后厨,低声问她:怎么了?你好像很难过,是不是想起了你的家人了?
唐归燕摇摇头;不是这回事。
那到底是怎么了?方便说吗?
王叔,我......我杀人了,我好怕。说到这,唐归燕的声音颤抖地几乎说不完一句话。
或许是害怕和愧疚冲昏了头脑,她第二次向人吐露了自己的秘密,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经过全都叙述了一遍:虽然那些人是坏人,可还是好多条人命啊。
王叔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抚摸着她的发顶:没事的,没事的,乖囡。
我好怕,我好怕,我杀人了,怎么办。
王叔握住唐归燕的脸颊,看进她的眼睛:没事的,乖囡,既然是坏人,那就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是人命,但被坏人伤害的人更无辜。你就当做是帮那些无辜的人的一个小忙了。
他把缩成小小一团的唐归燕罩在怀里,下巴硬硬的胡茬隔着细软的发丝扎在头皮上,痒痒的,拍着她的脊背,像是若干年前哄着自己的女儿睡觉。
唐归燕在他怀里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