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箭如椽,破风呼啸,顷刻便至身前。
左右护持的天雄卫、连惊呼都未及发出,便见雁门郡王田承嗣已跌落泥淖中。
几乎同时,他胯下黑马已被骨箭当胸穿入,刚爆起半声惨嘶、声音便哑了下去。
周围天雄卫只觉头脸一热,温热腥臭的浆液便拍在了身上。随手一抹、滑腻黏稠,定睛一瞧、尽是黑红的血水。
侧头看去,那黑马已炸得四分五裂。马头、躯干、四蹄、马尾落得到处都是,一只铜铃般的马 眼、装满了惊恐与不解,正瞪着围观它的人们。
田承嗣便倒在六尺之外,从幞头到乌皮靴、早被马血浇遍。散碎的毛皮、肉块,有的落在眼前,有的落在身侧。而那枚雷霆万钧的骨箭,正斜斜插在乱草污泥间,骨翼嶙峋的箭身上、还挂着一截马肠……
十几个后知后觉的天雄卫、当即“呼啦”一声抢身奔去。两人将田承嗣扶起,其他人则结成“肉盾”、层层挡在田承嗣身前。
那骨骸聚成的无名世尊,一条手臂已摸向莲台,很快便又抽来一根脊骨化成的巨箭、搭在骨弓上,蓄势待发。
四面之人见那一箭之威、恐怖如斯,竟都不约而同退开数丈。惟恐下一枚骨箭射向自己,如田承嗣胯下黑马一般、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田承嗣惊魂稍定,无尽怒火登时从心头窜上了泥丸宫,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天雄卫,挥刀指向无名世尊,喝道:“燕山圣君!你我相交数年,这一箭是想与本王决裂么?!”
盘坐在无名世尊心口处的“血葫芦”霍仙铜,此刻已张开金瞳,直直盯着田承嗣道:“雁门郡王,我这一箭只用了两成力道,便是想提醒你、我霍家与你田氏、本是歃血而盟的伙伴,而非供你驱驰的奴仆!不然凭你,也想躲开我那雷霆一箭?!”
田承嗣胸膛起伏、强压怒火道:“你要如何、才肯交出手中剑匣?”
霍仙铜阴笑道:“桀桀桀……这‘如水剑’岂止你魏博镇想要,朝廷、道门、释门、祆教、游侠、山匪、番邦……哪一家不是费尽周折、要将宝剑据为己有?
照实说,吐蕃王赤松德赞早便遣使来我霍家,只须助他们夺到这柄‘如水剑’,愿将陇右沙、肃两州山峦雄阔、水草肥美之地,让与我霍家,作为蓄养人畜、生息繁衍之所。
这等诚意与魄力,我霍家家主很难推拒啊!相较之下,雁门郡王不过出些金银器物、钱粮财帛,便想借我之力独得宝剑,岂非小气至极?若肯将相州之地割让,此事还有的商量……”
田承嗣闻言,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天雄卫副尉熊千屠,挥指怒斥道:“霍仙铜!莫要得寸进尺、坐地起价!郡王大人一向待你霍家不薄,金银女人、牛羊牲畜,要多少便送去多少,何曾皱过一下眉?
再则说、你霍家在燕山一带做下的恶事,以为咱们不知道么?漫山皆死气,千里绝人烟!若再许你霍家迁入相州,只恐又是数万小民横遭荼毒。届时一州的租庸、兵募,又从何而来?”
霍仙铜听罢,浑不在意道:“这些深文大义,莫说与我霍家人听。兽族立身之法,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一桩买卖,你田氏不愿与我做,自有吐蕃王、自有回纥可汗来与我做。可与不可,雁门郡王大人自决吧!”
田承嗣面色一阵抽动,犹豫半晌、只好咬牙切齿道:“燕山圣君,此事……本王应下!你手中剑匣,可交予本王了罢?”
霍仙铜桀桀笑道:“郡王大人不拘小节、一诺千金,才是真英雄、真豪杰……桀桀!剑匣在此,你现下便可差人来取,若动手慢了、只怕便被旁人夺去啦!”
田承嗣也知这“燕山圣君”身陷重围、难以脱身,不然也不至于催动邪法、摆出这等骇人听闻的阵势来。当即叫道:“众将士!谁为本王取剑,食邑一州之地!但有阻拦者,尽可杀之!”
天雄卫、锁甲卫、不良卫、“河朔二十八宿”、番邦游侠等一众拥趸听罢,好似闻讯而动的群狼,龇牙咧齿、凶相毕露,继续向西面猛冲而来。
哥舒曜见状、脸色骤变:田承嗣显然疯了!无论割让州府、还是封邑将士,都须向朝廷请诏获准后,方可依旨行事。但见他言出法随,一语而决,浑然不将圣人、朝廷放在眼里!如此僭越之举,已同造反无异了。
奈何圣人宽仁,自蓟州之乱平息以来,内朝受制于李辅国、程元振、鱼朝恩,外朝则对藩镇、边军一味纵容姑息,是以才令田承嗣之流,愈发骄纵放肆。今日铁了心要夺这“如水剑”,足见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
一念及此,哥舒曜亦是怒发冲冠:“行营兵募听令!魏博镇田承嗣未受圣诏、私领藩兵入洛,非但不思悔改,反欲夺剑而自雄!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吾辈皆可伐之!
横刀队、打前阵!藩兵有对我同袍兵刃相加者,格杀勿论!
投枪队、居左翼!藩兵敢有登莲座取宝剑者,一概打下!
步射队、居右翼!凡助纣为虐者、不论锁甲兵还是不良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