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缓缓放下碗,眼睛似乎又红了些。
爷爷心里不是滋味,抬手摸着小孙子半干的湿发,“好,爷爷不问。我们清清把饭吃饱。”
何清把双手搁到桌子下面,把泪水全部忍了回去,才涩涩地开口:“爷爷,对不起。”
他这个小孙子,从小没爹没娘,生得瘦弱白净,镇上人都说他不是干活的料。爷爷每次都背着手,笑着哼一声,我们清清比你们都脑子灵活,是要读书的。可现在,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小孩,离了学校去干活,还受了委屈。他这个做爷爷的,比谁都可惜,也比谁都心疼。
“傻孩子。”何清回家,他早起去买了条清江鱼红焖。老爷子夹了大块鱼肉到何清碗里,紧握住孙子的手,“哭什么,活着就是最好的事。咱俩就是再上街卖布,也饿不死。”
何清吸着鼻子,重重点头,说“嗯”。锅里还有很多,何清却夹了一半自己碗中的鱼肉给爷爷。
两人吃着饭,气氛缓和一些,简单地闲聊起来。明月当空,融暖的灯光下,仿佛重回往日只有爷孙俩的朴实却快乐的日子。何清脸上也逐渐露出淡淡笑意,他想,从现在开始,他只是何清,在小山脚下土生土长的何清,从没在瑰丽海港遇到过吴琛的何清。
吃完饭,一阵低低的敲门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何清简单收拾好碗筷,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起身去开门。
木门吱呀一声,门外的人很高,卡其色风衣已被雨水浸成深色,一身风尘仆仆的舟车劳顿,俊朗的五官却没有因此变得黯淡。见到他,眼里露出几分欣然。
何清傻了,忘了关门,直直往后退了一步。
吴琛本能地伸出手,却被已然走到跟前的爷爷挡住,“哟,怎么淋成这样,先进来先进来。”
见状,吴琛一愣,看着老人的轮廓,心中想着八九不离十,走进屋里,认真道:“爷爷,我是来找和何清的。”
何清偏过视线,冷淡道:“你别瞎叫。”
老人看了看两人,戳戳何清的胳膊,“清清,你认识他?”
何清眼神一闪,他不会撒谎,悻悻地点头。
老人长长“哦”一声,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道:“那就,先坐下吧。”
三人围着一桌残羹冷炙。
何清盯着空碗,吴琛盯着何清。爷爷呢,目光复杂地观察着两人的气氛。
最后是爷爷先开口:“你和我们清清是什么关系?”
何清还没能适应眼前的状况,闻言,身形一顿,心虚地紧张起来。
身旁,吴琛轻咳一声,仿佛在叫他安心,从容道:“我是何清会所的老板。”
何清:“……”
老爷子眯起眼,了然地点头,心想说这人的样貌,看着也不像普通人家。语气却一点没客气,如同在盘问嫌疑犯:“那我孙子为什么辞职,你大晚上的追过来又是做什么?”
何清战战兢兢的,忍不住去偷看吴琛。只见他垂着眼,不知是打算摊牌,还是在酝酿情绪扯谎。
“是我的问题,我在工作上造成了一个重大失误,连累到了何清,害他被人误会。责任和问题都归咎于我,何清没有任何一点错误。是我的侥幸和欺瞒造成他的蒙蔽,我很后悔这一切让我失去他,他走了以后我什么都做不了。”
“何清是我见过最好的……技师,我来这里,是想要重金聘请他回去,什么代价都可以,他一天不答应,我就在这里等一天。还有……”
何清手指细细颤抖着,被他这套深情款款,仿佛他是会所不可多得人才的说辞,弄得一会儿羞耻,一会儿惊慌,生怕他说错什么。还有心底的,他不承认且无法控制的一丝涟漪的动容。
“何清,我想和你完整地说一句。”
吴琛嗓音沙哑,像是在心里,把这句话喊过无数遍:“对不起。”
何清眼前变得模糊,情绪的浪潮再次出闸泄洪。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他艰辛高筑的壁垒,被吴琛的一句道歉就随随便便击垮。余光里,吴琛似乎想要伸手帮他擦泪,何清咬着牙,正要开口,面前有什么一闪而过。
啪——!
爷爷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一筷子抽在吴琛手背上。
吴琛没躲没闪,紧蹙了一下眉头。只见爷爷拿过墙上的鸡毛掸子,又要冲过去,何清想都没想,起身拦在吴琛面前。
“爷爷!”
别人家的鸡毛掸子的都是打孩子用的,何清太乖,从没挨过打,何家的鸡毛掸子便是专门用作扫灰,数十年如一日的牢固,抽起人来肯定要命。
吴琛一怔,高大的身躯往何清面前一站,护着他,低低说了句“没事”。
爷爷简直莫名其妙,趁两人眼波流转的松懈间隙,又狠狠往吴琛腰间抽了一记。却见小孙子叫了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过去挡,老爷子叉着腰喘气,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何清的脑袋:“帮什么帮,你忘了自己这两天哭成什么样啦……缺心眼!”
何清完全忘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