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何清眼里彻底暗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搭理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看我像个傻瓜一样,无可救药地被卷入你的生活。
吴琛的眼眶也很红,像是某种隐忍:“何清……”
何清哽咽着:“别说了。”
何清的样子让吴琛感到恐慌,他们如同站在一大片黑暗里,而何清随时可能会跳下去。可他无暇顾及下一秒的生死,只想替何清抹掉眼里的湿意,却被何清偏头躲开。
何清虚弱地提高音量重复道:“你别说了。”
吴琛完全放弃思虑,任由何清顽固的抵抗和带着哭腔的鼻音,不管不顾把他抱在了自己怀里。像怕他在坠落时受伤,也像要抱着他一起跌入深渊。
何清在他窒闷的力道里感受到一种巨大的绝望和悲恸。可他不明白,吴琛什么都有了,怎么还会怕失去一个一无所有的他呢。
何清觉得很疼。呼吸困难,心脏像在缩水,牵扯着五脏六腑在疼。他小时候缝被子,针线刺进指甲里,也没想过会有这么锥心的疼。他也被吴琛抱得很疼。但他很怕,自己会甘愿溺亡在这个让他着迷的怀抱,就像接纳一把沾满蜜糖的刀刃。何清勉力清醒过来,断断续续地啜泣着:“你放开……”
吴琛执拗地把他抱紧,闷声道:“不要。”
“求你了,让我走……”
吴琛不语,近乎是弯下腰,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过了很久,何清听到吴琛鼻息颤抖着,用会让何清心疼的声音,低不可闻道:
“不要……”
吴琛出门后,何清关掉了屋子里所有的灯。走到卧室,抱着腿缩在落地窗边。
时值深夜,何清刚退还宿舍钥匙,无处可去,但他仍然坚持要走。最后吴琛让步,说自己离开,让何清留在家里,一个人安静地想清楚。
走之前,吴琛忍不住牵起何清的手,低头看着何清的手指,轻轻捏着,“明天,让我给你一个完整的解释。好吗?”
何清没说话,很轻地缩回了手指。
屋里开着地暖,可一个人的卧室,仍有种如置冰窖的感觉。何清把窗帘拉开一小条缝,露出一段惨白的月光。果然,楼下,吴琛坐在车里,和他遥相对望。
何清退了回去,把自己完全淹没在黑夜里。
他的思绪堵塞成一团。
眼前是曾经温存缠绵的床榻,背后是此刻寒风呼啸的严冬。闭上眼是吴琛,睁开眼是现实。他以为蜜里调油的同居小窝,不过是人家豢养金丝雀的鸟笼。他昨天还在接吻上床的男人,耳鬓厮磨的心上人,其实是另一个人的丈夫,一个孩子的父亲。他也会轻声细语地哄她们入睡,醒来后,抱着她们讲甜言蜜语的情话。而他,只是一个卑鄙下贱,插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啪——!
何清用尽全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妄图接近吴琛,就像现在这样,躲在阴冷的角落远远观望就好。何清在脑海里倒带着和吴琛相识后的一切,反复温习所有的心动,然后近乎自虐地告诫自己,都是假的。他要把自己打得感觉不到痛,才不会再痛。可他仍然无法萌生决绝的恨意,甚至越逼着自己去恨,就越想念吴琛在他身边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何清自私地想,为什么他没有足够的任性和残忍,把吴琛留下,或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可他又不住想起那个稚嫩的女孩,那天使般的歌声。他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去破坏一个美满的家庭,可他竟会冒出这种荒唐可笑的念头。是他不该动心,不该奢望,不该做太过不切实际的梦。梦碎了,他也摔惨了,只剩一地虚晃的月光。何清觉得自己才是最该被恨的那个。
滚烫的泪水不断从指缝溢出,灼伤心脏,何清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天色微亮,一夜未眠,吴琛眼中满是血丝。几次他都胸闷难忍,想去摸打火机,都堪堪忍住了。
吴琛拿出手机,给何清发了条消息,告诉他:“等我回家”。随后,最后看了楼上紧闭的窗帘一眼,驱车去向法院。
一锤定音,判决很快落成。
孩子归母亲,张瑶却并无欣喜,一直恹恹地低着脑袋。直到听到吴琛还是把那栋三人一起住了许多年的别墅留给了她,才意外地抬起了头。
然后她听到一条附加条件。
为了避免刺激孩子,吴琛要求被告张瑶,延缓几年,等吴安安长大了,再由被告,亲自告知她真实的身世。
走出法庭,张瑶犹豫着,是否要去和吴琛说最后一句道别。
门口处,吴琛正和律师交谈着。张瑶慢吞吞地踱步过去,远远看见他衬衣领口上一小块深红的吻痕。又想到刚才开庭时,吴琛一脸疲惫,略有憔悴的神情,张瑶尴尬地停住脚步,沉默地转身离开。
从蛋糕店出来,吴琛第四次拨通了何清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一转念,他顺道先开去了按摩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