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头脑热得无法呼吸,刚才那些顾虑顿时消散,咬咬牙,硬着头皮解释:“是我们经理女朋友……今天经理值班,她来找他……平时,平时不是这样的……他们也就是偶尔……您正好……”
吴琛放下手机,仰头躺着,半阖着眼,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脸红成这样,没做过还是没听过?”
嗡一声,何清于事无补地低下头,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反正,都没有。”
“也没和朋友一起看过?”
何清不说话了。半晌,吴琛睁眼,看到他脸上置若罔闻的淡然,才发现自己对着不熟悉的人开了如此不正经的玩笑。还是这么朴实的小孩,应该上学的年纪,正在帮他捏脚。像片照在泥地上的月光,干净却不卑贱。
吴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正想说什么,只听何清平静地开口:
“我没朋友教我这些。以前在学校,没人愿意和书呆子交朋友。后来辍学了,就更没什么朋友了。”
隔壁喜嗔交加的叫床像某种幸灾乐祸的讽刺。
半晌,吴琛拿了颗葡萄,在嘴里咬碎,丝丝清甜在齿间弥漫开,“我有朋友在助学基金会,你为什么辍学?符合条件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名额。”
何清轻轻摇头,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我爷爷生病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昏迷。爷爷一个人把我带大,我要继续读书,花的就是他救命的钱。迟早要工作的,我听人家说这里挣钱多,镇上邻居也同意帮我暂时照顾爷爷,我就自己买票过来了。”
“万事开头难,但我碰到的都是好人。”想到这,何清满足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烫了起来,低下头,鼓起勇气才说:“尤其是您。我真的很感激,您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结束后,何清抱起木桶,走到门口,又驻足回头。
“先生,等会您能在大堂等我一下吗?”
吴琛已经穿戴完毕,站起来看向他。他对何清的请求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看到何清的眼神真切,像一面透明的镜子,毫无隐藏毫无算计。还有走廊暖黄灯光里,工作服下映出比上次更加消瘦的身形。
吴琛在果盘剩下的葡萄里挑了颗最大的,走过去,递到何清嘴边。
何清一愣,抿着嘴,摇摇头。瞥见吴琛没得商量的表情,为难地解释说:“经理不让,您吃吧。”
吴琛假愠地皱了下眉,“等我剥给你?”
何清急了,连说好几个不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抱紧怀里的木桶,双唇微张,低头把冒着晶莹水珠的葡萄衔进嘴里。
看他嚼着,吴琛才转身出门,侧身经过时按了下何清的肩头,“大堂见。”
吴琛结完账,转过身,何清已经换好衣服等在旁边了。
他穿了件米色毛衣,有几处脱线,洗得快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也松松垮垮的,但整个人还是收拾得有种说不出的干净。
何清从背后拿出一个磨砂的硬纸袋,看起来比他身上穿的任何东西都昂贵。又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装着一条折得方方正正的浅灰厚围巾。
“您上次忘了拿,我也是那天下班前打扫的时候才发现的。”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为了安放这条围巾,特地去进口超市买了两个袋子,却信誓旦旦保证:“我检查过了,没弄脏,我就一直锁在我的储物柜里。”
吴琛有些讶异地看着那条围巾。别说何清下班才发现,他自己也完全忘了。最近被各种私事公事缠身,早就把这条从价格到颜色都不算起眼的围巾抛之脑后。
但他还是接了过来,回忆着何清和他道谢的眼神,说了“谢谢”。
同时离开会所,原本并肩而行的距离,变成何清自觉走在后面。
吴琛拎着袋子,故意放缓半步,随口搭话:“这个点公交和地铁都停了,你怎么回去?”
南方的冬夜是刺骨的湿凉,寒意不断渗进身子里。何清还没适应没有暖气的室外温度,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听到吴琛的问题,晃神片刻,“哦……我就住附近,会所的公寓,走回去很快的。”
何清微微缩着脖子,他有些不习惯和客人单独相处。尤其是,自己穿着一身廉价的旧衣服,对方是一套高定的大衣。没有工作服的庇护,走在吴琛旁边,何清甚至连喘气都轻了几分。
他战战兢兢的,心脏跳得他都不那么冷了,没察觉到吴琛在身边的动作。
“等一下。”
何清一愣,条件发射似的随吴琛停住脚步。
他们停在两盏路灯之间,交错的光线和阴影把吴琛英气的五官包裹得格外柔和。他把手上小心收好的围巾抖开,毫无章法地裹在何清的脖子上,只露出一对睁得大大的眼睛。
然后不给何清任何反应的机会,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何清还懵着,少时,隔着层层叠叠的羊绒围巾闷闷地,疑惑地“啊”了一声。
吴琛大概听成了否认,呼了口白气,径自往路边停着的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