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水只觉,心下空荡荡一片。
帐外,顾飒看着手中仍带着她身上一丝体温的玉坠看了又看,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但这样的笑意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随即一把将玉坠塞至了心口处。
他知道,若是再留恋她处,他怕是真的舍不下心离开她了。
一阵寒风吹来,如同刀片般刮在脸上,他强忍着头昏脑涨,利索以马靴踏进了风雪之中。
......
连着半月,大雪时停时下,终归是不曾有过甚好天气,纵是化雪时候,也是大雾蒙蒙地。
顾飒带着一半的大军赶赴了燕集之地,但又留存了一半守在国朝兵营驻扎地,以备不时之需。
自他离去后,心水一直没能睡个好觉,起初夜间她还能睡个小半会儿,但每每都被大火漫天的梦境给惊醒,而每夜醒来之时,两腮都挂满泪水。
白骨满地,大火薰天,梦境太过怖人,以至于心水再不敢合眼。
她整夜整夜地静坐在大帐内,等待传信的侍卫来报有关征战的消息。
“顾将军仍在守城,金国王子这次亲自挂帅出征,来势很猛,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五倍,但将军说国朝要爱护士兵,保存国力,所以不许增加。”
“燕集之地守得很艰难,我们死伤无数,金国王子一遍遍地发起了火攻,使得部分士兵都受伤了。”
“金国人以火烧向燕集之地,燕集城中多是木质的房子,一点即燃,金人这帮王八孙子……”
每一次见到侍卫来报,心水都会狠狠为顾飒捏一把汗。
及至第十六日傍晚,终于有了好消息传来,“金国王子的粮草许是不够了,将军的目的快达到了,公主稍安勿躁,相信顾将军,他一定可以的。”
闻言,心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回落,她喜上眉梢,对那来报信侍卫说一句:“赏。”
“不,不敢。”报信士卫连忙摆手拒绝,也就是在他说不的瞬间,心水看到他了眉间隐约藏着的一抹悲痛。
她心下一惊,一丝不好的感觉迅速占据心头,她复又喊住他,向他问道:“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侍卫见她询问,先是迟疑地回了句:“没......没有......”
“真的?”心水不信,于是又一次逼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侍卫再受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却是泣不成声,“顾将军不肯说,近来军中染上风寒的人尤其多,顾将军他其实整军出发时就染上了。”
心水闻言一愣。
却又听侍卫继续道,“这些天但他一直在强撑着,只是前日,许是风寒更严重了,以至于在城墙上与那金国王子僵持时,被金国王子的肩箭射中了心口,金国人狠毒,那淬过毒的箭凶险无比,直到此刻,将军都没醒过来。”
心水再听不下去,直接起身,说道:“带我去……”
第51章 结发 我命令你,快点好起来
心水刚说了一句:“带我去。”
但随即只觉眼前一黑, 竟歪歪扭扭倒了下去。
待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床榻上,而床榻前竟难得的挂了一层白纱帏幔。
清风拂过, 帏幔轻盈地荡漾在阳光跳跃的空气中,室内安静,四下无声, 一缕暗香轻轻地浮动,而床头甚至搁着一束淡黄.色的小腊梅,精致而美好。
这样素雅的摆置,在心水来兵营后已经是很少见到了。她一时有些失神, 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方?
国朝皇都里自己的蒹葭阁?不,不对,蒹葭阁虽美,却不及此处温馨。
难道是兵营?对, 就是兵营。
那么, 是顾飒回来了?
心水心下一惊, 连忙挣扎着起身,可身子堪堪起到一半, 却觉帷幔前竟连着传来了好几声咳嗽声,断断续续的, 像是极力压制着不敢大声咳出来一般。
心水身子一晃,这才发现原来帷幔前, 与她一帘之隔的地方, 竟还另置了一张简易小榻,榻上睡了一人,此刻正以背朝她,半躬着身子, 一手捂唇,一手按胸,正咳嗽不止。
那身影,颀长身姿,纵是病着,亦如玉山横斜般美好。他的发被他浅浅地束在身后,一身纯白的寝衣,很瘦,两肩却是极宽。
心水想起以前也不知是听谁说的,肩膀宽的男子能担事,受了委屈,受了伤,全都自己扛着,从不将自己的压力施加到别人身上。
心水揉了揉眼睛,心跳得快极了,她不敢相信那躬身咳嗽的人是那曾经在杨树下,对她言笑晏晏,拿着柳枝儿扫她脸,逗她玩,哄她笑的那个年轻风流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才仅仅半月余,他竟如换了一个人,彼时的他,瘦削得像是一阵轻风便能将他刮倒一般。
许久,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许是有些累,他长吁了一口气,半躺在高枕上合目休息,其间好似有些不放心地还扭头往她这处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