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西娅走到她跟前,低着头说:“斯图亚特先生说还要十五分钟。”
“他在上面做什么?”劳拉夫人问。
艾丽西娅有些不愉快地注意到克利福德先生也站在劳拉夫人身边盯着她看。她有些害怕这个大嗓门、黑头发的苏格兰人。
“我不知道。”艾丽西娅小声说,“文森特没有告诉我。”
“那好吧,”劳拉夫人轻笑了一声,“我猜他一定很忙。我们再去倒一杯香槟,你觉得如何,杰弗里?”
克利福德先生大笑着伸出手臂,爽快地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此时此刻,楼上的卧室里,文森特悄悄看了看怀里的金色腕表,替弗朗西斯穿上了一件簇新的黑色长袍。
“先生,”他用一种平稳安静的声音问道,“刚刚夫人差人上来问了。”
弗朗西斯看了他一眼,灰蓝色的眼里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需要我下楼通知夫人,说你临时有急事出国了吗?”文森特问。
弗朗西斯的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微笑,好像被逗乐了一般。“你这差事和真是当得越来越好了,文森特,”他说,“我现在遇上麻烦事,已经需要你来救场了。”
文森特咧嘴一笑,说:“我只是比较清楚你的脾气罢了。从前为了避开夫人的晚宴,你不就是找借口出国去了吗。”
“今天不用了,我待会就下去。”弗朗西斯伸手扶了扶胸口的领带,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包烟,在桌子上顿了顿,“陪我抽支烟吧。”
他抛了一支香烟给文森特,文森特接住了。
弗朗西斯抽出魔杖点燃了香烟,平静地问道:“你还记得杰奎琳·皮埃尔吗?”
“当然了,”文森特说,“那是个漂亮的姑娘,不是吗?我听说她去法国了。”
“嗯。”弗朗西斯应了一声,伸手推开了衣帽间的窗户。伦敦夜间并不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他侧身靠在窗台上,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烟,漫不经心地往窗外弹了弹。
“我年轻的时候时常想,” 弗朗西斯吐出了一口白色的烟雾,淡淡地说,“这世上的女人,从本质上来看,无外乎就分为两种:会做梦的和不会做梦的,劳拉·格林格拉斯毫无疑问属于后者。我这辈子唯一经历的叛逆期是在17岁那年,我刚和她订婚的那段时期。我对她的厌烦达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出我有多么不想见到她那张一板一眼、毫无生气的脸,那段时间只有一个朋友一直陪着我。”
“杰奎琳?”文森特问道。他微微抬着头,面朝窗户站着,看着一缕深蓝色的夜空中徐徐飘动的白色烟雾。这烟雾在空中旋转着上升,优美而柔韧,凝聚而又消散,好像有了生命一般。
弗朗西斯没有立刻说话,文森特看得出他的思维依旧停留在别处。他们静静地又站了一会儿,五分钟之后,弗朗西斯把还剩一半的香烟捻灭在窗台上,转过头来,说:“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好的。”文森特说。
“我需要你明天一早启程去一趟巴黎,拜访一下我的律师杜兰德先生,他住在蒙马特,我待会让乔纳森把他的地址给你。”弗朗西斯随手理了理衣领,平淡清晰地说道,“你到了巴黎之后,杜兰德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的。”
“当然没问题,只是……”文森特稍稍犹豫了一下,问,“你确定要把公事交给我来办?”
文森特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是弗朗西斯的男仆,他和庄园总管事杰弗里,以及弗朗西斯在魔法部里的助理乔纳森不一样,他们管的是弗朗西斯在生意和工作上的事,文森特管的是弗朗西斯的个人生活。不要插手不属于自己的事宜,这是所有工作的根本原则。
“这不是公事,”弗朗西斯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从前我给杰奎琳母女的钱都是从庄园办事处的帐上走的,我打算今后把那些钱都转到你的帐下。”
梅林的胡子,文森特在心里叫道,惊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他隐约听家里的女仆说过弗朗西斯和杰奎琳的闲话,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把这当真,可是……他竟然在供养着杰奎琳和她的孩子?这孩子难道是……
毕竟文森特不是头一天给弗朗西斯这样的人当男仆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保持波澜不惊的态度是他的本能。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用淡定的语气问道:“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就算有人查起来这笔钱也和你没关系。一切都以我的名义来好了。”
弗朗西斯在文森特的肩头拍了拍:“具体事宜杜兰德先生会给你交代清楚的,我先下去了——”
弗朗西斯的动作僵住了。文森特转过头,顺着弗朗西斯的目光看过去,劳拉·斯图亚特正站在衣帽间门口。她的表情极其冷淡,嘴唇抿地紧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弗朗西斯的脸。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文森特,”劳拉继续盯着弗朗西斯,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需要和我丈夫单独谈一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