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庄园里,而且还是在客人云集的时候。”她淡淡地说,“我现在已经不住在巴黎了。我住在圣芒戈,没有几个星期可以活了。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是同样作为一个母亲,你应该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埃莉诺。我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埃莉诺的监护人,他不同意。”
“如果埃莉诺不到斯图亚特家里来,她会去哪里?”
“我没有亲戚了。”杰奎琳说,“她现在在法国的一所寄宿学校。”
“为什么他不同意?”我问,也许处于女人的本能我不喜欢杰奎琳,但是她的女儿是无辜的,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弗朗西斯在这件事上这么不近人情。
“很简单,因为埃莉诺和你的孩子不一样。她是私生女。”杰奎琳说,低下头,把脸埋在了手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抬头看着我,悲哀地笑了笑,“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顾及你的感受。我不是在怪你,伊丽莎白,你不要介意。换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照料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的。”
“他顾及我的感受?”我哼了一声,“他才不在乎我的感受呢,他又不喜欢我。”
杰奎琳看着我,摇摇头:“他其实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弗朗西斯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所以有时候会显得过于严厉,不通情达理。在感情上,他也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都会在背后默默地付出,哪怕你恨透了他,他也不会跑到你面前来告诉你他为你所做的事情,或者对你说出那句‘我爱你’。”
这番话,当时的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直到好多年后,我也只是明白了一小部分。
我冷淡地说:“反正你自己已经没有名誉可言了,我的脸也丢光了,要是你不想让斯图亚特家变成一个更大的笑话,你以后就别在我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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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宴开席之前,客人们都在客厅里喝香槟和聊天,我站在壁炉边上陪教育司司长说话,教育司司长走开之后,弗朗西斯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沉着脸问:“你把杰奎琳赶走了?”
我转过身,笑着看着他说:“是啊,你想把我也赶走吗?”
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我知道他是不会对我发火的。果然,他只是笑了笑,一只手撑在壁炉架上,淡淡地说:“伊丽莎白,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我这是在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呀,”我说,一边乐在其中地继续激怒他,“要是杰奎琳此刻和我一起站在这里招待宾客,你就不怕你的父亲气得从坟墓里活过来,扇你一巴掌然后再死过去一次么?”
“只怕有人只是因为今天早上扫了脸面,在蓄意报复而已吧。”他一语道破了我心里的算盘,“你要是在意我的名声,我明天就给我司里的全体员工涨两倍工资。”
我环住他的手臂,乐滋滋地说:“你怎么这么聪明?还有呢,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和杰奎琳的事情,你情妇们多到可以组一支女子魁地奇队代表苏格兰参加世界杯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看看我把她轰走之后你气急败坏的表情而已。”
“要是把我气死了,你有什么好处?”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没生气,只是低下头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打趣的神色。
“那你的庄园就是我的了呗。”我幸灾乐祸地说。
“你放心,我的遗嘱早就放在我的律师那里了,庄园没你的份。不过看在我比较仁慈的份上,我给你留了一块砖头。”他斜了我一眼,“还有,要是我的情妇们组建魁地奇队,那她们代表的是英格兰而不是苏格兰。我喜欢的是英格兰女人。”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香槟,礼貌地和我的杯子碰了碰,然后转身走开了。
要论毒舌,我的道行还远远比不上他。我气呼呼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夫妻做到我们两这种份上,还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葩了。我放下酒杯,抬起头,就看到了汤姆和阿德莱德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他看着弗朗西斯走开的身影,接着又看了我一眼,乌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了然的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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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季快结束的时候,他对我说:“你可以回约克去了。”
那时候我们正好在起居室里喝茶。除了女仆,起居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落地窗大开着,白色的薄纱窗帘里衬在风中飘飞,厚重的呢绒帘子则被拉在一边,用带着刺绣穗头的丝绒绑着。阳光正好,落在我们桌上的白色餐巾和烫金细白瓷器上,银色的小匙子闪闪发亮,女仆给我们端来了一客蜜桔和一叠蛋黄奶油饼。
我抬头看了看他,哦了一声。
“杰奎琳昨晚在圣芒戈去世了。”他平静地告诉我,“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来胡闹的,没想到她真的生了重病。
“对不起。”过了老半天,我才说出了这一个字。
女仆放下了牛奶壶,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