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莉莉竭力抵抗着恶心感,雷古勒斯显然已作出的臆断,与事实的真相极为接近却也相去甚远。她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同情比愤怒、沮丧和恐惧更让她恼怒。“别再想当然地推断我想要怎样。别再推断发生了什么。我想要的就是消灭你们的黑魔王。完成这一切,与你们一起。”
他又开始绞着手。“很明显这不是——”
“闭嘴。”她打断他。“告诉我下一个魂器的线索。我知道你找到了。”
“莉莉——”
“在我打断你的鼻子之前告诉我。”
痛苦的沉默片刻之后便被淌出水池的汩汩水流打破,雷古勒斯的担忧重新化为恐惧。他旋开门,而莉莉留在一片寂静中,尽她所能地理清思绪。将一切都冰封,努力掌控自我,驱散所有幽魂。土崩瓦解毫无益处;这是她唯一确定的事情。
雷古勒斯回来时,将一叠材料放到她旁边的台面上。“给,”他忿忿道。他朝她瞥了一眼,然后又看回那叠纸张。“最后一个我还没弄清楚。”
“那你最好快点。”她最后一次啐到水池里。
他准备离开,却又犹豫起来。“没有发生——强迫吧?你们之间?”
他明白了。他当然明白了。他并不愚蠢。莉莉的脑袋痛苦地抽动了一下,她无法尽快编造出谎言;这样长久沉默地凝视着排水口已是供认不讳。她任其空悬着,低声道,“如果你告诉小天狼星,我就杀了你,伪装成意外事故。”
雷古勒斯张开嘴,然后又闭上。“答应我,你不会让情况失控,”雷古勒斯恳求道。“他们两个——如果你不能控制他们,就彻底没用了。如果你和西弗勒斯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停。”
他停下来,但接着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按在那叠纸上的拳头,因恐惧而绷得发白。“答应我,”他哀求道。“你还可以继续战斗。答应我,你可以结束这一切,让他们不会置对方于死地。”
继续战斗是莉莉唯一能做的事,但她不想如他所愿。让他在无知中痛苦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许诺任何事。”
但她的确离开了。至少这一点,她如他所愿离开了,带上材料,身披隐形斗篷走出门去,走入预示春日来临的灰蒙冰冷的晨曦中。
即便是莉莉身体状况良好时,幻影移形也并不舒服,何况她现在显然不好。她摇摇晃晃走上台阶,来到她与西弗勒斯共同生活的家门前,忽然一阵干呕。
止痛药剂放在实验室,当然西弗勒斯也在那里,一刻不停地工作。她将他推到视线外围,到边缘,在那里他只是一个黑点——她更乐意这样看待他,有如空白,有如虚无,有如她与詹姆结婚时的他。如果她想,她可以继续这种冠冕堂皇的假象,她的确想。她喝下药剂的同时抬起手掌,止住他可能会说的任何话。
但不可能永远回避他,黑点已经转过身,很可能正叉起双臂,面向她,等待着。她走到水池边,离他更近些,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目光瞥过他。
西弗勒斯对她皱鼻的模样告诉她,她闻着就像肮脏不堪的酒吧里的地板,没什么奇怪的,她也这么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她双手按着工作台来稳住自己,但除了一打香烟的气味,什么也没有翻腾出来。
香烟。老天。为什么小天狼星竟然还有烟,还给她抽了?偶尔的放纵?全是法国烟,闻着简直要命,但她还是抽了大半包。
等她的胃里平息到足以说话时,她开口道,“我的身体已经折磨够我了,所以不管你要说什么都省省吧。”
他抬起眉毛下的眼睛,神色轻蔑。“你给自己下毒还快些。我这就有得选。”
“酒精是一种毒药,所以严格说来,我确实下毒了。”
他没有理会她,重新继续工作。“我希望你不要养成这种习惯。”
“你为什么在乎?”她怒道。“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轻蔑的神色凝固了。“那我会很高兴看到你放弃这盘棋。”
她无力告诉他将那想法往何处填塞。“我没有放弃。我只是痛苦。”她将雷古勒斯交给她的那叠纸丢到身旁的工作台上。“下一个魂器。小汉格顿。”
他瞥了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工作。看来无意于接受命令。
此刻她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似乎无法停止注视。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她的立场,她看待他的眼光,她心的方向。没有任何改变,一切却都已改变。而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他始终知道——知道记忆完全恢复后的她会有什么感觉,知道这些将会发生。
可是毋庸置疑,是谁说着哈利和詹姆已经永远离去——站在那里,触碰着他,说着拜托,就像一只顺从的宠物。
然后她便得到了自身所求。不多不少。
在他掖于耳后与垂荡颊畔的头发之间,露出了一片颌角下方的皮肤,那上面有半道月牙形的红印,是她的齿痕。
这对她来说并非无关紧要——他对她来说并非无关紧要——莉莉想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