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没有下雪,但天空飘起了细雨,绵绵的雨丝浸透了微翕的纱窗,幸而窗前已垂下厚厚的一层帐幔,将沁骨寒意略微隔绝在外。
屋角的过风处燃着一个银骨炭盆,拔步床边的帷帐放了一半下来,里头春意融融,沈荨披着外袍,跪坐在床上,拿小签子挑了药,在谢瑾背上的伤处轻轻抹着。
他光着上身趴在枕上,被子盖到腰间,刚刚经历过一场火热的情事,这会儿裸露在冷空气下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沈荨的指尖却有些冰,不时触到伤处周围的肌肤,谢瑾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惬意中又有丝丝酥痒,挠得心湖也在微微荡漾。
这次的伤在肩上,横七竖八地交错着,他从滦河沿岸回营的路上伤口就结了痂,但看上去仍是触目惊心地灼着人的眼。
不是允许穿甲了么?沈荨气哼哼的,在他腰侧掐了一下,收了药把药箱放到一边的几上。
谢瑾坐起身来,笑道:别人身上扒下来的甲不穿也罢,出征峦河前不是还没收到诏令说可以穿甲么?我自己的铠甲便没带。
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沈荨白他一眼,拿一件中衣来给他穿上。
谢瑾一面穿衣,一面道:阿荨,想剿灭阴炽军的不止樊王一个,太后和沈渊早就把阴炽军视为眼中钉,如果不出我们意料的话,这次去滦河西,乌桓的一队西凉军可能会埋伏在半道上
沈荨沉默不语,谢瑾下了床,坐到书案前把压在镇纸下的一张地图抽出来放到面上。
樊王早就在那里做好了布置要把阴炽军一网打尽,我如果能将计就计,把西凉军引过去,让他们和樊军拼个你死我活,一方面能破坏西凉和樊国的盟约,一方面也可以惹怒乌桓,他急怒之下或许去找沈渊麻烦。
他把沈荨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在她腰间,一手拿了笔在图上虚虚划着。
要去滦河西,必走伍贡山,西凉军如若要进行伏击,应该会埋伏在这一线阴炽军杀名在外,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应该会等到我们与樊军交战后撤退,趁我们力气不济时再发动攻击。
他手中的笔尖指到伍贡山尾的一处山坳,停了停。
樊王虽一直忍气吞声,但这次也到极限了,他在滦河一线秘密布置了大量兵力,想等我们一到就展开围剿,我会小心把大部分樊军引到这个山坳里来。
你怎么做?沈荨转过头盯着他。
谢瑾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和樊军交战,我们囤积了不少从樊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军服,只要故意让西凉军打探到我们为混淆耳目穿上樊军军服,那么真正的樊军一到,他们会认为这些樊军就是阴炽军
沈荨笑嘻嘻地捏了一下他下颌,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谢瑾嗯了一声,握住她那只手瞅着她道:怎样?沈将军?允不允许我出征滦河西?
沈荨想了想,那我带荣策营也埋伏在周边,以防有什么意外。
谢瑾见她点了头,便拿笔蘸了朱砂,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你如果要去的话,可以事先埋伏在这处,到时我会带人从这边走
沈荨侧头看他,见他一面沉思着,一面不时点着笔尖,长睫下双目清湛有神。这种时候,一般他眉心会微微地凝蹙着,修眉也会略微上挑,可惜面具挡着,那种熟悉的神态只能凭想象了。
她叹了一声,把冰冷的双手往他衣领里探。
谢瑾慢慢停了手,干什么?
沈荨哈哈一笑,手冷,给我暖暖手。
那就伸到里面来,他抬起双臂,等她冰冷的双手摸到肋下,才放下手臂把那两只手掌夹住,暖和些了吗?
暖和了。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把身体也整个儿贴上去,谢瑾搁了笔揽住她肩头,长时间注视着案上的地图。
外头的雨丝更密了,有细细的雪点子夹在其间飘落下来,寒气从翕开的窗缝里一股股往屋子里侵,他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帐。
三日后的夜晚。
风紧云厚,月隐星黯,雪没有下下来,凛冽的寒风在山涧上下呼号着,呜呜的风声荡在耳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扎人身心的霍霍之声。
沈荨裹着狐毛披风,策马立在一处山崖上,旁边是孙金凤与冯真,身后的树林里,隐着荣策营的五千将士。
她的目光凝注在山崖下一处黑乎乎的山隙处,谢瑾带领的阴炽军正从那里秘密通过。
不一会儿有哨兵来报,禀将军,阴炽军已过了贡虎涧,现暂时停了下来,等待前面探子的消息。
沈荨颔首,把目光转向西面方位。
离此地五十里处的山坳中,已有一小股的西凉军从昨夜起便潜在暗处,但据沈荨的探子回报,大批的西凉军一直集聚在伍贡山外靠近西凉与大宣交界处,并没有深入山腹中。
她压下心头那丝不详的预感,静静等着前方侦查樊军情况的探子回报。
半个多时辰后,两名探子回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