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怕因为自己在家里呆久了导致的精力无处发泄,沈昀之后的一段时间常往公园跑,牵着狗子散散步。
他不知是因为吃了一些许巍的药,还是每天的作息规律,总之身体恢复得不错了,体格好了许多,所以尽管天气愈来愈冷,但有时候沈昀在公园一呆就是半天。
偶尔,他会在公园遇见之前的那个神秘男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会聊上几句天,然后便各自坐着,看两只狗子撒欢。
不同于主人们的生疏,两只大型犬已经混得很熟了,相互在干草丛上扑倒打闹,到傍晚还恋恋不舍。
有的时候,沈昀懒得出门,家里的大狗子就要嘤嘤叫唤,咬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拉。
但沈昀的肚子已经实在不方便了,于是只能偶尔去微信上约男人带着狗子在公园见面,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
每一次见面,男人都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孔。
沈昀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但对方也只是说自己怕冷,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沈昀也不好多问,想着对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冬天来临的第二个月,沈昀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几乎不能随意走动,去公园的次数也变少了。
近来,他做春梦的次数减少,但总能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快递,没有收件人,里面都是一些补品。
沈昀问了些自己认识的朋友,但都没有承认是寄件人的。
这些补品就算不算了解的人看上去也知道十分贵重,大多都是产自东南亚的极品燕窝。沈昀怕对方是填错地址,也电话去快递公司问过,却被告知对方就是寄给一个叫沈昀的“孕妇”补身子,但不能透露寄件人的信息。
沈昀难免觉得有些吓人,就在某天出门去公园遛弯的时候,和那男人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那男人听了这个事情,首先是愣住了,接着便说:“那你吃了吗?”
沈昀摇摇头,他一直怕别人寄错,都好好地收在家里。
男人沉默了一会,才道:“你都问过快递了,那应该没关系,补补身子也是好事。”
沈昀也应了下来。
他其实怀疑过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几十天的不愿意露脸的男人是不是于林啸,但却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的身高明显比于林啸矮上五六厘米,于林啸一米九多,这男人大约一米八五左右。人不管体型怎么变,身高总不会出错的,沈昀想着。
况且,这个男人虽然普通话很好,但还是能听出来明显的外地口音,有时候根本不像是中国人。
其实他原本抱有期待和幻想,想着于林啸或许会回来,见一见自己,抱一抱自己,哪怕说明白去意也好。
但久而久之,沈昀的希望就如同那些都会在冬天枯萎的事物一样,渐渐消逝在了一天比一天更冷的空气中了。
凝结的水雾像是夭折的梦魇,在每一个漆黑的夜晚漂浮在沈昀身边,使他半夜惊醒,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于林啸离开的一百五十五天,沈昀半夜惊醒,腹中绞痛,掀开被子一看,羊水已经破了。
他早产了。
剧痛中,他来不及拨打救护车的电话,只在睡前微信停留的和那黑衣男人聊天的界面打通了语音电话,这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电话接通后,那头先是试探性地“喂”了两声,之后便听到了沈昀的惨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那头传来一句紧张的男声,说了句“等我”。
沈昀觉得肯定是自己痛得意识模糊了,不然怎么会觉得那句“等我”很像于林啸呢。
……
凌晨三点十五分,沈昀被出租车送往医院急诊。
一路上,他都在昏迷与痛醒之间的状态中徘徊。但不知何时,疼痛缓解下来,他模模糊糊睁眼看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那熟悉的打扮却是与平日里透着微妙不同的轮廓。
“于林啸……是你吗?”沈昀眼睛通红,泪水几乎是一瞬间涌出来,他突然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眼前的男人正在和医生交涉,确定是否进行剖腹产。但听到沈昀的声音,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背对着沈昀,没有回头,沈昀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那宽阔的后背太过熟悉了,熟悉到他的心都钝钝地绞痛。
“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能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你他妈的,你有心吗……”沈昀边哭边说了许多,但气力不足,声音渐弱,最后如蚊吟般消失。
男人骤然回头,看着沈昀闭上眼睛倒在床上,几乎抑制不住,想要说些什么。
但护士们已经手忙脚乱地将沈昀推出了病房,手术室的大门开启又合上。
“砰!”地一声。
他的眼前便只剩雪白染血的床单和一纸同意书。
剖腹产手术一般半小时就可以结束,但因为沈昀产后出血严重,手术室的灯整整亮了快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