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约离母虫远,又不是发情期,公性的跟屁虫在老逗的烟袋子里懒懒的,动一动,叫两声,了无兴致。
老逗道:“得,咱还是先把今天的竹笼子给编了,到了时候,这家伙才有精神替咱找人!”说着,老逗瞪了黄毛一眼,黄毛知趣,晓得师傅催自己干活了,连忙拍了下鹿笙,道:“走了走了,去后院,笙哥儿你手巧,我帮你劈丝,你编笼子!”
后院里堆满了竹条,在老逗去泥鳅背之前便劈制成了细细竹丝,用水浸泡至柔软。鹿笙与黄毛起早就已经将竹丝晾晒,此刻阴干,正好拿来编竹笼。
竹丝笼子的编制技艺十分考究,若要编好一只竹笼,要花上几十道工序。所谓好马配好鞍,竹子虽不比金玉名贵,却最适宜用来装虫宠,即透气又轻巧。鹿笙手里的活技好,编个竹笼自不在话下,再熏染色泽,稍加盘玩,竹丝便油润发亮,如糖玉一般。之后再送到匠人手里,镶嵌些珠玉珊瑚之类的挂坠,越发精致了。
此刻正值夏天,乃出货的最好时期,虫子闹得欢,不过一旦入了秋,大多的虫子就到了慵懒期,卖相就差了。且虫子寿短,有些能熬过寒冬,蜕化出新生,有则在留下种后转眼陨逝,更有蜉蝣,朝生暮死的。所以,得趁着夏日里最后一两个月,将虫子都出手,尽量换回银子。
只听老逗道:“多年生的才算好虫子,不急一时,能买上好价钱。”
说时,老逗已经编成了一只笼子,又在里头搁了只会唱曲儿的小虫,虫子平日安静,
闻着花草炼制的精油,像受了刺激,鸣唱不停。
黄毛道:“以我看,虫子死得越快,咱的货便走得快,如果虫子都长命百岁,客人不买新的虫宠,咱都得喝西北风去。”趁说话的口子,黄毛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他嘴皮子利索,手上却笨拙,那竹笼子编得不成样,老逗见黄毛不耐烦,说道:“黄毛,你去喂虫子得了,你这性子,要把我这些好竹子都糟蹋完。”
黄毛一听,巴不得,赶紧着跑暖屋里去了。
暖屋里有一屋子的竹编笼,装满了虫宠。虫子多以草叶瓜果为食,亦有部分喂以蜜水就能存活。买卖虫子利润极大,却也是一个辛苦活计,每日仅是这喂养的事儿,就要花上一个时辰。
鹿笙见黄毛进了养虫的暖房,心想,都说今年夏天会走得快,天气渐冷,之后安顿好暖屋,就该准备让虫子安稳过冬了,让那些多年生的虫子可以活到下个春天醒来。他跟着师傅学习养虫宠,这些技巧烂熟于心,知道虫子敏感于时令,所以早早的开始计划。只是,养虫兴起后,养出了一些极其聪明的小虫子,自然也养出了许多糊涂蛋,有些虫子生怕吃不够,觉得过了季就没吃的了,一喂食,就吃多,活活给撑死。有些则颠倒季节,因暖房温和,误以为严冬不再,不断产卵孵虫,力竭而亡。这些糊涂虫子被圈养久了,分不清外部季节变化,状况百出。
想到此,鹿笙忽然联系到人虫蛊。普通虫子养在笼子里,而人虫蛊则是将虫养在体内,这类神秘的巫蛊之虫是否能够随着人体感应到冷暖四季?或者如他家养的糊涂虫一般,也错乱了节气呢。
又想蛊虫到底是外来之物,想必与人不可完全兼容,传言被种蛊之人往往有所异样,譬如目涩畏光,失眠无力,或异常亢奋,思索着,鹿笙不由打了个寒颤,莫不是他这久治不好的寒症真的如那风信子所言,与虫子有关?
鹿笙瞥了老逗一眼,刻意问道:“师傅,咱们这养虫子的法子太辛苦,听说有人把虫子养在身子里,你可见过?”
“寄生虫?”老逗听鹿笙这样问,目光一闪,随即道:“怎么,笙哥儿对这事儿感兴趣?自然之中,寄生的事儿本不稀奇,虫子也常常寄生于草木,寄生于鸟兽。冬虫夏草便是虫草合一,互为利用的一种寄生。有些水虱子则会吃掉鱼的舌头,取而代之,合体存活。所以,世间的寄生本无处不在,没那么可怕。”
“那——”鹿笙犹豫了下,鼓足了勇气问:“那人虫蛊呢,这类东西到底是人还是虫子?”
老逗隐约觉出鹿笙在恐惧什么,皱了皱眉头,回道:“笙哥儿,你怎么了?”
鹿笙连忙回道:“就是好奇,书文中记载了巫族养育人虫蛊,都说那东西是妖孽。”
老逗瞪看着鹿笙,似乎想从鹿笙的眼睛里读出些信息来,鹿笙眯了眯笑眼,假装轻松,老逗方打消了些疑虑,低头抽了口烟,解释道:“笙哥儿,你可听说这次万国展上会有一只黑虎麒麟。黑虎麒麟是瑞兽,书文记载,有羽之虫三百六十,而凤凰为之长;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有鳞之虫三百六十,而蛟龙为之长;倮之虫三百六十,而圣人为之长。所以,这天下生灵,都可称为虫,至今那山中老虎,还叫做吊睛大虫。别说人,连凤凰麒麟都是虫子所变,你说谁是妖孽?”
鹿笙点了点头,自语道:“说来也是,咱陀螺叔就是虫捕,他和七宝妹妹在蜀地一带捕虫子,虫捕是一个极古老。巫族以虫为图腾,崇拜虫子,于是养育出了神奇的蛊虫,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