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迎近,同时靠过来的还有张老气横秋的脸。
“是你!”鹿笙叹道,想着自己果然跟错了人,黄毛应该往另一处去了,提灯的竟是方才那位船家。
船家道:“卖虫子的小菩萨,你跟我来做什么,那杂毛呢,把你给弄丢啰!”
鹿笙疑惑问:“你——你是谁?”他晓得老头不简单,本来就怀疑狗腿子目标并非自己与黄毛,眼下的情景,心中笃定,狗腿子实际是来抓这位船家的。
鹿笙思索时,船家也在他身上扫看,突然船家往他胸口一撩,一把拽断鹿笙的链子,直把鹿笙的挂坠夺了去,鹿笙连忙跳上前,准备夺回来。
船家一举手,像要把挂坠丢入水里,鹿笙登时停住了,船家这才把手收回,拿着挂坠到跟前,念道:“一个象牙坠儿!”琢磨着点点头,又说:“这东西看着是挂件,实际上却是枚开机关的钥匙,真是聪明人,如今这类技艺,没多少人懂了。”
此人还熟悉机关术?鹿笙想着,回了句:“胡扯!不就是个坠儿?”
船家笑了声,说道:“你个小菩萨谎话连篇,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蒙得了那卖香料的,却别想蒙我。”船家依旧气势逼人,继续说道:“象牙坠儿细看有三层,与普通的牙雕匠人所做的形制差不多,但你这枚是可拆解的,里头嵌套了三把钥匙,这么宝贝地挂在脖子上,一定是家里有藏宝箱,那藏宝箱不会也是一只套一只,藏的是你们老逗药铺的镇店之宝吧。”
鹿笙心里不由惊愕,家里确有这样一只机关藏宝箱,是多年前师傅老逗所造的物件。这类机关箱并非流通货,可船家说得如此轻巧,仿佛晓得所有细节一般。
船家继续道:“看来我说得没错,你这家伙瞧着呆傻,实际上扮猪吃老虎。其实,你早知道我在说什么。得,既然都跟进水塔了,恐怕你也能猜到我的身份,不妨告诉你,我是水市里的信翁,专门买卖消息的,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说着,船家突然咳了两声,一时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鹿笙以为他吹牛把自己给呛着了,再一看,才发现老头原来中了狗腿子的毒镖,腿上淌着血,伤口发黑,经脉暴起,腿上仿佛缠绕的一条条虫。
“信翁?你说自己是风信子——”鹿笙混迹于水市,自然听说过这个神秘的组织。
风信子靠买卖信息为业,水市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有赌坊、艺妓坊这类销金窟。有交易珠宝玉石的凤鸣巷,有汇聚异域商客的龙涎口,来往粮船、银船,穷的、富的、官兵、贼寇,皆在这水上谋生,每日里也传递着各类消息,而风信子穿行在幽暗的水巷间,把所有人都网络其中,编织信息网。这等组织太过神通广大,朝廷自然忌讳,怪不得狗腿子要对其穷追猛打。
因为毒气入侵,信翁转眼就颓了,口气却依然老倔,不让分毫,他对鹿笙道:“信了吧,你家老逗开药铺,尤其擅长制毒解毒,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做个交易,你拿出师傅解毒用的虫不灵,我则可以告诉你一则消息,这消息宝贵得很,有关你师傅这只狐狸,你不吃亏!”
老逗的消息?信翁突然提到师傅做什么,难道师傅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转念一想,眼前人狡猾,不能轻信,于是鹿笙回了一嘴,说道:“虫不灵没有,你也别拿师傅诓我!”
这话才丢过去,信翁诡异笑了,压着嘶哑的声音道:“你挺护着师傅,可惜啊,你师傅并非好人,更不是寻常人,你想过没,偌大一水市,偏你家药铺生意兴隆,源源不断有奇怪虫子。谁能相他信只是药家转行。你的师傅,其实就是位虫师,不仅会养普通的蛊,而且会养人虫蛊,你——”信翁停顿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要吃了鹿笙一般,说道:“你鹿笙,就是他养的一只人虫蛊。”
鹿笙听了一惊,耳边隆隆的,像是寒症并未完全消退,脸上也不由抽搐了一下。人虫蛊这三个字让他胆寒,因为他清楚信翁说的那玩意儿十分之恐怖。
人虫蛊乃是以人为器皿的养虫之法,将虫寄生人体内,是古时一种犯禁忌的恶毒之术。这人虫蛊非人非虫,往往被称为妖物,人人得而诛之。不说别人害怕,他们养虫子的听到这类妖术,也心里发慌。而这信翁却说自己便是那可怕的怪物。
鹿笙愣了半天,细想,他师傅老逗玩虫子不假,但平素最大的恶,就是贪财而已。因为朝廷禁蛊,师傅老逗只得偷偷摸摸行事。可信翁说自己师傅行逆天之事,要把自己养成人虫蛊,咋一听,的确有些荒谬。
见鹿笙疑虑,信翁又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傅对你好,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其实有特殊目的,只因你是它养的虫子。虎毒不食子,蛊师比恶虎狠毒,又擅于伪装,悄悄的,就把你变成一条虫子!”
“我是虫子?”鹿笙看了看自己,以为信翁的说法十分滑稽,笑道:“我哪里像虫子,咱们长得差不离,有鼻有眼,你有见过我这样的人虫蛊?”
“那你的寒症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就医不好,没怀疑过,可能是你体内的虫子引起的?”信翁说着眼眶发红,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