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天亮得早,一般百姓的朝食大约在辰时,大户人家略迟一些,但岑宣春仍旧回回赶不上。
身为罪魁祸首的柳逾明半点不心虚,反而沾沾自喜,搂着人犹如抱了个娃娃,偶尔还伸手揉对方的发,轻声哄几句。
被他这一摆弄,岑宣春脸皮红了,耳朵也烫,险些没端住长辈的架势。不过他本就手软脚软,加上这段时间早就里外没了面子,过一会便主动朝对方挨了过去。可脸上不肯流露半分服软的神色,依旧冷的,淡淡的,眼尾无精打采耷拉着。
“叔叔?”柳逾明却不乐意了,心里一沉,双臂施了力把人抱紧,才觉得舒坦些。
岑宣春没法应他,也不想应。
见状,柳逾明又是一怔,那口堵在胸腔的郁气晃悠悠落不着地,最后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他凑近了些,垂首吻了吻岑宣春的脸颊、耳后。若吻得轻,怕这只雀儿不懂他心思;吻得重了,又不知会否失控,便处处留意着。
见对方确实恼了,他才略带怅然地松开。
毕竟是真心恋慕,难忍这般耳鬓厮磨的亲昵,自然留恋不舍。
岑宣春可不管这人想着什么,自从被关在别庄里,他就很少去猜度对方的心思。唯独这皮肉相贴,唇舌勾缠的滋味,是他过去三十余年未曾尝到的,故作不喜,也掩盖不住愉悦的端倪。
幸好柳逾明没察觉,只顾着微微撩起他的衣袖,攥住那截白玉似的手腕,低声道:“怎的养不胖”
闻言,岑宣春在心里冷哼一声,任凭谁被辛苦养大的崽子用药困在庄子里,心情都算不得好。尽管他并非真的厌恶,也没想过要如何教训这家伙,但在把一件件事情摊开说清之前,总有些不得劲,身上自然长不了肉。况且对方好似时刻都能发情,比禽鸟兽类更甚,叫他睡不好,这疼那疼。
柳逾明猜到般,说:“都怪我。”话音刚落,便唤守在外头的仆从,让厨房快些将粥饭和小菜送来。又轻手轻脚整理好岑宣春的衣衫,让他坐得舒服。
岑宣春还不太习惯,只觉得身下这人的怀里、腿上热得很,像个火炉子。不过在这样的天气里倒是很合适,他轻轻挣了几下,见毫无用处,便安分了。正巧,仆从的低声询问传来,得了主家应允,便捧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加了白糖、红枣的血糯粥,颜色鲜红,香气四溢。柳逾明不让旁人动手,亲自舀了一碗晾凉。岑宣春愣了片刻,想起这人小时候总爱吃甜,什么糖葫芦桂花蜜,尝了个遍,不少都是他特意寻来的。可现在,他才知道对方其实对吃食并无偏好,只是他以为孩童口味相近,闹出了许多笑话。
连对方儿时撒娇要吃的血糯粥,也是想要他亲手喂食,才假装出那几分喜爱。
岑宣春敛着眉眼,暗念如今倒是样样颠倒了,他被当做雀儿精心养着,笼在这人手心里,吃喝仰仗对方。不过对方闹得狠,他也耍些小脾气,一如此刻柳逾明举着勺哄他张嘴,他偏不,摆着一副恹恹的模样。
柳逾明手上使了劲,可笑容还是温柔,只是眸中沾了点逼迫的意味,就这么瞧着怀里的人:“乖,按你的口味做得软糯的米粥,放砂锅里煮了好几个时辰,尝一尝可好?”
听了他好似做低伏小的话语,岑宣春反倒更气了,这分明是以前自己用来哄对方的话!那会柳逾明刚到岑家,又因在乞儿堆里混了些时日,活脱脱一只警觉小兽。他每日缩在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不愿动弹,唯有夜里偷偷去厨房找吃食,才显出几分活泼。
岑宣春为了纠他的性子,发了狠让人将东西藏好,院子也锁紧,把这孩子饿了几日后,才下厨煮了鸡丝粥。
之后还费了一番功夫,软磨硬泡,才叫柳逾明开口,喝了粥,也喊了他一声“叔叔”。
想到这茬,岑宣春狠狠瞪了一眼搂着他的人,唇角抿得更紧了。
柳逾明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落于岑宣春不肯松开半点的唇瓣,神情淡然:“你是要逼我心疼?”
哪个管你心不心疼!岑宣春垂着头。
见这人一如既往的不搭理,柳逾明深吸口气,将勺中凉了的粥送入自己嘴里。却不咽下,伸手托住岑宣春的下巴掰过来,一用力,那张恼人的嘴就不得不张开。他迎着对方略带惊愕的眼神,趁着空亲下去,舌尖一推一缠,甜滋滋的米粥便尽数渡到另一边。
没提防住这一手,岑宣春差点噎住,又急又气,但两手无力垂着,没法推开对方,唯有顺着这人的意慢慢吃下。粥里头还有切碎了的红枣肉,也是花大钱买来的好东西,咀嚼间沁出一股清香甘甜。
有了第一口,接下来,岑宣春便乖了,反倒让柳逾明满脸遗憾:“还以为叔叔是想撒娇,与我亲香。”
岑宣春蹙着眉。
柳逾明收敛了目光,反正时日长着呢,不急于一时。这会他也不计较太多,既然岑宣春有胃口了,别的都能往后稍稍。“可要吃些莼菜羹?”他问,“过几日再请新厨子,给你做鲈鱼脍。”
莼菜羹以鸡汤为底,挑选最嫩的莼菜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