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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纷纷瑞雪洒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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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捺不住,总算打断话头,干笑道:“嗐!瞧我这记性!好容易来一趟,竟然忘了正事!”掏出怀里的折子本,恭恭敬敬地呈上去,道:“这是我家今年的数目,请当家过目!”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来,领主仆二人进去,李万胜手里拿着礼单,跟在后面,心中忐忑,一会儿便要见少奶奶,传闻中,那是个厉害狠辣的角色,原本是风月场上的一名男妓,不知用了何等手段,搅得连少爷家宅不宁,竟然自己甘为赘夫,倒贴给他,此一事,坊间传为奇谈,吃酒时常有人津津乐道,最玄的揣测,道是这人修了一种专事合欢的媚术,修炼得床技如何精绝,让男人销魂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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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瑟儿鼻子灵,远远地就闻见他身上的酒气,起身过来,搀着他,嗅了一下,果然酒气熏天,便拍了拍他肩膀,拂去木樨花,问:“你吃酒了?”

    连天横晕晕的,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晕晕地走过去,晕晕地把人搂在怀里,在光滑的后背轻轻揉搓,感受到宝瑟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来吻他,便晕晕地把嘴唇贴上去了,尝到一抹霜糖似的甜,凉凉的,吮吸吞咽到喉咙里。

    ——恐怕是被男人滋养得太好,李万胜为自己浮现出这样下流的念头感到震惊,急忙打住了。弯腰作揖道:“小人李万胜,问当家的好。”

    连少爷冲他稍一点头,自己将暖帽摘了,倒扣在桌上,坐在少奶奶身边,拿起礼单扫了一眼,嘴里呼出冷白气,问:“这是?”

    他就知道,不论怎么对待他,宝瑟儿都只会容纳他的身体,承受他的粗暴,他这样得寸进尺,不是因为本性太坏,全是宝瑟儿惯出来的,一点也不能怪自己。

    凳子搬过来时,才知道不是和自己说话,急忙坐下了,下人又端了热茶来,立刻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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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万胜见了连少爷,连忙起身行礼道福。

    两个人聊了几句,李万胜好几次想进入正题,却开不了口,这少奶奶行事与往年却不同,与他谈年货、谈家里的孩子,说些闲话儿,绝口不提收成,李万胜可不会以为他是这样和善的菩萨,虽然屋子里暖融融的,冷汗却下来了。

    如此这般,做一天,停两天的,便到了中秋节,陌上飘满桂香,他从八孔街的家里吃了晚饭回来,举头看见屋檐下皎洁的一轮明月,月色微凉,忽然间,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悸动。

    李万胜回过神,连声道谢,自己跨进屋子里,感受到一阵扑面的暖意,不敢四处张望,盯着地面,走到里间,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的尽头是一只铜盆,盆里的炭烧得通红,烟却很稀,时而从冒出两三根来,他猜这是上等的银霜麝炭,一只长长的银箸在里面拨弄,让它烧得更旺些。

    可他开口,满屋子都肃静了,懒懒的,凭空撒落一把细沙儿雪:“人来了?赐个座儿。”

    “这就到了。”小厮一躬身,打断了他的绮思。

    这一嗓子腻如脂,涩如泉,说不尽的清圆婉转,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销。

    李万胜顺着那银箸往上看,见到一只玉一样白的手,如同佛像上画的那样,丰盈剔透,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久经风尘,眉眼妩媚,嗓音尖细,薄唇艳红的妖人形状,再看过去时,睁大了眼睛,发觉少奶奶模样却很年轻:稚拙的短圆脸儿,凤眼,斜躺在榻上,见人来了,将怀里的账目放在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多少有一点烂漫孩子气的,李万春暗暗地替他担忧起来了,气势上压不住人,却要当这么一大家子的主母。

    将要开口,阁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望去,原来是连少爷回来了,大踏步进阁,话便噎在李万胜喉咙里,难以张嘴。

    下一瞬,就被连天横给紧紧抱住,宝瑟儿不知道他又发的甚么痴,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只有连天横自己知道,要是没了他,往后都要那样没滋没味地赏月,像一棵挨了霜冻的草,险些枯黄折断,没有知觉,不复见天日,年又一年,如何捱得下去?

    一转眼,深秋已过,天气转寒,今年好像格外地冷,接二连三下了几场大雪,四处白茫茫的,渐渐地将近年关,每家每户烹羊宰鸡,年味便浓郁起来了。

    当家人手臂垫在靠枕上,笑吟吟道:“远来辛苦,今日起得早罢,吃两口点心垫一垫。”

来呀……”宝瑟儿拖长了尾音,越来越嫌他笨了。

    “回来了?”他瞥了连少爷一眼,含着警告似的,吐出几个字:“你就去外面冻着罢。”

    这少奶奶端了一碟香茶,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掀起眼皮子,扫视他一眼,也不打招呼。

    那少奶奶接了正要看,李万胜趁他还没打开,酝酿了许久,身子微微坐直了,喉咙发痒。

    李万胜连点头,拢着手,他的心里有事,哪里还吃得下点心,今年旱灾,收成不好,缴了租子,不够一家子人生活,于是擅自减了三成,不知当如何交涉此事。

   

    住在枕兴里的李万胜大清早便起床,别了家里老婆,驾牛车进城,身后跟着自家的粗使伙计,进到大全巷子里,叫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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