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瑟儿睡到半夜,起身呕出几口冷水,连天横也睁开眼,坐起来,叫人去温了姜汤,替他灌下。忽地想起去年宝瑟儿跳进井里,也是他抱出来的,弄得前襟全湿透了,那时候他心里仓皇,只是一味地不肯低头。
这厢给他擦了嘴,唇贴着他的前额,所幸没有发热。
怀里的人皱着眉,打了个寒战,喃喃道:“冷……”
他便解了外襟,敞着赤裸的胸口,抱住他,再用衣服裹住脑袋,大手包着后脑勺,让宝瑟儿的脸紧紧贴着自己,整个身子偎在他衣服里,用体温暖着。手掌顺着后背,一拍一拍的,低哄道:“宝儿乖、宝儿乖……”
他本想趁着生辰,在宝儿面前彻底坦白,若他不信,便慢慢地哄着,总有一日让他明白,可谁能料到弄巧成拙,横生了这些枝节。
过了一会儿,宝瑟儿迷迷糊糊睁开眼了,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喘着气,眸子湿淋淋的,面孔潮红,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你来了。”
连天横伸出手,重重拧了一下他的脸,“想起我是谁了?”
宝瑟儿注视了他半晌,低下头,小声说:“……你是大个子。”
原是听错了,连天横叹了口气:“算了,睡罢。”
???说着,揽起被子,将二人一齐裹在里面。连天横抱着他,感受到那人的轻颤,颇有些不敢面对宝瑟儿,不论他说甚么,都恐怕让人失望,心里迟疑该不该开口。想了半天,凑在耳边道:“小桃,我错了,我又食言了。”
宝瑟儿没有搭话,好像睡着了。
连天横有样学样的,在被窝里探到他的手,拿起来,在自己胸口上抽了两下,“你打我罢,我不怕疼,最能挨揍了。”
宝瑟儿抽回手,缩在胸前,埋在枕头里,遮住眼睛。连天横看他不理人,不依不饶地贴上去,用鼻子拱他的脸,质问道:“你都把我打伤了,你看!怎么赔法?”
宝瑟儿不胜其烦,便伸手捂住了连天横的嘴巴,小声道:“你不要说话了……我好困。”
连天横心想宝儿不好骗了,便在他手心里舔了一下,卖乖道:“那我不说了,咱们睡觉。”
天亮了,连天横睁开眼,坐起身,发觉宝瑟儿面朝着床里,还在呼呼大睡,玩心大作,手伸进被子里,在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换作平时,宝瑟儿早就疼得跳起来咬人了,今天却还埋在被子里装死,于是连天横一边晃他的肩膀,一边道:“懒小桃,起来了!”
晃了半天,好容易把人叫醒,拿起一件衣裳,蹲在地上,照例要先给他换了贴肉的小衫。脱他衣服时,宝瑟儿忽然缩了一下脚,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说:“你给我……我自己来罢。”
“怎么了?”连天横还不曾当回事,捏着他脚趾头,拖过来,很轻佻地在脚心挠了一下,这下子宝瑟儿的反应更大了,惊慌失措地缩到床角,睁大眼望着他,好像见了甚么骇人的东西。
连天横猜不透他又耍甚么小孩子脾气,把衣裳一抛,盖在宝瑟儿头上,自己也有些赌气,“你穿,穿了半天穿不上,又哭。”
宝瑟儿呆坐着,扯下头上的衣裳,拉上被子,躲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脱下里衣,连天横饶有兴味地盯着,不知不觉也爬到床上了,挑起被角,猛地一扯,宝瑟儿身子凉飕飕的,全裸露了,忙用手遮住身上的伤疤,可是疤痕太大,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只能伸手去抓被子盖住自己。
紧接着,连天横把被子一拉,宝瑟儿整个人就被拉进他怀里了。
“别看。”宝瑟儿忙掩住他的眼睛,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慌乱道:“别看了,求你。”
连天横皱眉头:“你今天怎么?长大了一岁,反倒不听话了。”
宝瑟儿在他的注视下,自己套上左袖,系好衣带,却不敢下床,缩在床角,和他僵持着。
连天横看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一根手指头都不肯自己碰,又不说话,那点稀薄的耐性也渐渐消磨殆尽了,脸色慢慢沉下来,捏起他两颊,教他抬头,眯起眼睛道:“从前就最看不得你这副混不吝的样子,稍微抬举两下,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这并不能怪他,在连大少爷心里,所有人合该讨好他,围着他打转,一时的卑躬屈膝只是情趣,谁也不能超越本分行事。要是不识好歹,就别想得到甚么好脸色瞧了。
他的阴晴不定,宝瑟儿是心知肚明的,也知道他只能听软话,只是此时被掐着脸,仰视他的眼睛,鬼使神差般,眼里好像发热,喉头哽咽,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连天横觉得跟傻子较劲没有意思,松了手,低声吩咐:“先去用饭罢。”
整整一个早上,宝瑟儿都不曾提一句昨晚的事,更遑论提及那个心心念念的爷了。连天横也不说话,低着头喝粥,这些下人都是懂眼色的人精,哪里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怪异之状,面面相觑的。
吃过早饭,连天横便鞴马出门。晌午时分,也不曾着家,宝瑟儿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吃午饭时,便听得几个家丁垂着手在那里嘀咕:“少爷养的这个小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