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内冷气十足,这让陆严觉得,自己做了个极正确的决定。
也许是为了贴合作品的风格,画展场景的布置也是废了巧思的——精巧的灯饰,柔软的地毯,有着金色暗纹的米黄色墙纸。画框皆是木制的,雕刻着流畅的弧线型纹路。
陆严对这艺术的东西,完全是一百窍通了九十九窍——一窍不通。他看不太明白,墙上挂着的画究竟是属于什么流派,又有着什么内涵和寓意。他只是凑近看,觉得画笔划过白纸的笔触圆润而细腻,色彩生动而明艳,让他直觉这样的油画和赵慈的外表截然相反。
他对赵慈的印象仍停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毕竟太过深刻了。高大,黑衣黑裤,肌肉分明,藏在脏乱街角的阴影之下,脸上是霓虹的光影投下的斑驳色彩。手指修长,衔着一根烟,烟雾弥漫,男人冷峻的五官被蒙上一层朦胧的纱。
荷尔蒙在爆炸,他被深深吸引。
而此时,男人脱下了鸭舌帽,微笑着望向他。黑色的眼太过璀璨,令他莫名地感到温暖。
“会觉得无聊吗?”赵慈问道。
陆严不经意地躲避着对方炙热的眼神,应道:“不会。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觉得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赵慈“噗嗤”笑出声,揽过他的肩,姿态亲密:“既然如此,带你去看看我最喜欢的作品吧。”
陆严点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说是男人最喜欢的作品,可奇怪的是,它却被摆在馆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如不注意,可能一眼瞥去便错过了。
他疑惑道:“为什么把它放这里?”
赵慈耸耸肩,表示无奈:“他们觉得这幅作品和其他的风格不搭,但我坚持想把它放进来,所以……只能放在角落里,等有缘人看见了。”
“所以……我是你的有缘人吗?”陆严笑着反问道。
男人深深地望着他,说道:“你愿意是,那就是了。”
陆严有些不知所措,转而抬头看着那副画,门外汉如他,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差异。相较于其他的、抽象得令他看不懂的作品,眼前这幅画倒是十分写实。主色调是灰暗的,画面的重心是一个男人,金发碧眼,身材健美。男人的肌肉隆起,悬挂着淋漓的汗珠,神情专注、痛苦,却又掺杂着微妙的愉悦。面前是高大陡峭的山、巨大的岩石,唯一的光亮,光明到刺眼,是男人远处的太阳。
“希腊神话中的西绪福斯,”赵慈低声解释道,“因为触犯了诸神,而被惩罚将一块巨石推向陡峭的山顶,当巨石快至山顶时,又滚落下来。于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陆严思忖片刻,方问道:“但为什么在这幅画中,我却觉得……他并不是全然痛苦呢?”
“荒谬的存在,它仍是存在的。生活周而复始,平淡单调,但它仍是生活,”赵慈继续道,“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是西绪福斯,绝望而痛苦,但是这又让你觉得——你是存在着的。”
陆严看向男人的侧脸,忽然觉得对方专注的神情和画中人有几分相似,迷人又神秘,心底涌起强烈的好奇——想要更多、更多地了解对方一点。
待男人讲解完毕后,他忽然道:“赵慈。”
“嗯?”男人转头看他。
“冒昧问下……”陆严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直接发问有些失礼,词到嘴边,又开始犹豫着是否说出口。
赵慈眨了眨眼,表示不介意:“没事,你问吧。”
“那我问了……”陆严琢磨着男人的脸色,安心地继续道,“你今年多大了?”
赵慈正欲回应,二人中间忽然钻出来一位粉发高马尾,浑身点缀着黑色、皮革和铆钉的矮个子少女。
“你别看赵老师这么年轻的样子,其实他已经三十二岁了!”话落,她冲陆严笑笑,又随即背过身,向赵慈做了个鬼脸。
赵慈皱着眉,低声斥道:“赵轻轻,你来这儿干什么?”
少女冲赵慈瞪眼:“我来看我小叔叔的画展,顺便观赏一下我的未来校园,不行吗?”
“你有邀请函吗?不会又是偷溜进来的吧?”赵慈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有些无奈道,“还有,你是不是自己坐高铁过来的?再乱跑,我就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把你抓回去。”
赵轻轻瘪着嘴,拉着赵慈的手道:“小叔——你最好了,别告诉我爸妈好不好?我明天和朋友约好了见面,后天就回去了……”
赵慈闻言,眉头深锁:“朋友?哪里认识的?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住哪里?”
少女眼神飘忽,闪烁其词:“就、就朋友啊……我订了酒店,在人民广场那边……”
“朋友?”赵慈嗤笑道,“我看是网友吧。”
“小叔,你怎么知道……”赵轻轻脱口而出,不一会儿,便知道这是自掘坟墓,赶忙捂住了嘴,保持沉默。
“还想骗我?”赵慈拍拍少女的肩膀,“从实招来吧,哪里认识的?男的女的?”
赵轻轻委委屈屈地说:“有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