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醒來
赵六娘昏过去了。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家里。
她后来才知道她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听说黄玉声被自己那一踢,直接是倒地不起,他的手下慌忙来救,还要掳她逃走,是王宝哥借机发难,带着村民跟黄家打手们一阵打斗后,才把黄玉声他们赶跑,救下她。
不过那家丁打手里那两米粗旷大汉武力太过强悍,临走前一掌打得王宝脏腑受伤,伤得极重,最后王宝哥是边咳着血,边带着村民们把她和她爹带回来的。
不过眼下她还不知道这些事,她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周遭不知为何,家人都不在身边,她眼神有些空洞,呆滞得看着屋梁,心里愁绪万千,一想到阿爹欠钱、自己抵债的事情,手掌就不自觉抓紧床被。
那床被单薄,上面满是针线补丁,被她一抓,便揉成一团,死死得握在少女纤柔手心里。
家里招惹了这般歹人,她的心很乱,未来彷佛黯淡无光,不知道此后该如何下去,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命运却如此捉弄她。
想着越发难受,本该散发亮丽光芒的黑眸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泪珠源源不绝得流下,她伸手要擦,泪水却是越擦越多,像要跟她做对,泪水怎样也止不住。
就在这时,隔屋里的谈话声伴着脚步声响起。
「赵兄这伤我已看过,腿骨虽断,但断得整齐,接是接得起来,只怕日后行走不便。」
「咳咳……嗯……能够不至于腿脚残废,已是大幸,有劳王大夫了。」
「好说,好说,赵兄是我朋友,尽心医治也是应当的。」
「对了,还有我那六娘,接回来时昏厥不醒,还请林大夫过去看看。」
是阿娘!
赵六娘听出了是她阿娘的声音,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景象,让她徒增伤心,赶忙收敛情绪,往床内侧过头去,用被单随意擦脸,拭去脸蛋上的泪痕。
脚步声渐近,门被打开,一个着白色打底,浅蓝为边襦裙的纤瘦女子引着一个容颜清瞿,白袍黑靴,背着破旧的医箱走了进来。
那女子梳了个乡野妇人常见的发髻,脸颊略为凹陷清瘦,嘴唇不像常人般红润,反倒有些惨白。眼尾上看的出有些许鱼尾纹,年纪大约在四十岁上下,正是赵六娘的母亲,林氏。
林氏碎步走上前,还没等她走几步,赵六娘就突然翻过身,睁开双眼。
「娘!」赵六娘装出一副刚醒来的表情,眼里全是孺慕之意。
林氏大喜,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坐在床边急切道:「六娘啊,你终于醒来了,谢天谢地,真是老天爷保佑,你可担心死为娘了。」
赵六娘望着娘亲急切关怀的神情,心一酸,刚刚忍住的泪差一点就要再次涌出。
然而她忍住了,毕竟现在可是有外人在场。
查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林氏这才想起了大夫还在后头,忙道:「六娘,娘请了你爹的好友王大夫来看你,若有甚么身体不适,可要跟王大夫说。」
她摸着赵六娘的脸颊,仔仔细细的嘱咐着。
脸颊上的温暖让赵六娘的心平静下来,她乖巧的点头,道了声好。
林氏便让开位置,将王大夫引到凳子上做下。乡野间没有那么多规矩,替女子问诊也是如同男子般做派,王大夫轻捻颔上胡须,招呼了一声,便坐下来,伸出手替赵六娘把脉,然后目不斜视,看着赵六娘,依着脉象和观察经验,问是否有甚么不适症状。
林氏在一旁着急等待,时不时得咳了几声,她这病是长年病症,除了这种咳不停外,身体还虚弱,不能久站及劳作,否则身体一不支,便会晕倒,光是这些年,为了医她的药钱耗费已是不计其数。
咳得有些重了,引得赵六娘担心,林氏却强撑着笑容,示意没事。
「嗯……看来令嫒没有什么事,应该只是一时刺激过大,身体负荷不了才晕倒,只要多加休息便可,不用吃药。」这时王大夫恰好看完诊,笑着道。
林氏一喜,赶忙道谢,还拿出碎银角要当诊金。
寻常人家哪有这么钱,王大夫摆摆手,推却道:「嫂子,赵兄与我是好友,如今有难,我出手帮忙,可不是为了收你这钱……」他话到一半,表情不忍,安慰道:「如今你们家招惹到这般麻烦,这钱你们还是留下吧,日后可能用的着,我能帮得忙也只有这么多了。」
说罢便走。
林氏不愿,追上前去还要给,王大夫却依旧推辞,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