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4.凋落</h1>
第几遍了,耳边总有唠唠叨叨,不厌其烦的说话声。
刚开始,只在夜里出现短促的几次,现在连白天都能时时咳咳听到那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声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陆冉消失第二晚开始。
推着何树荣走在林荫小路,一曼表面装作和他一问一答的对话,内里却风雨交加的扭曲撕碎着肺腑。
陆冉再次不告而别,显然在她预料的状况外,口口声声要永远在一起的人,拍拍屁股转眼融于人海。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一曼事先给他留存了二十四小时的挣扎期,等他彻底接受就一定会回到这里。
时间不断的增加,时针、分针、秒针不停的变换方向。
心沉入滚烫的熔浆,再被埋入冰寒的雪泥,血液冷冷热热,让她快要疯了。
就是那晚,她再度拿出一把血渍斑斑的小刀,朝着手臂内侧刻下了一条圆圈,那里隐藏着终年压抑的证据。
如期而来的疼痛中,她靠坐冰箱的一侧,沉入了梦境。
耳廓里回荡起一串振动,空灵的声音在房间里缥缈的传出微弱的回音,一声重叠着一声,逐渐变强。
男声紧贴耳朵温和地叫着她:“醒一醒,曼曼,别睡在这里。”
啰啰嗦嗦的呼唤,还伴着其他人的低声谈论,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侧脸时,一曼骤然睁开眼皮,白色的强光打向眸底,短暂的失明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是谁?
目光不由自主的锁定客厅墙角的上方,陆冉自以为藏匿完美的摄像头,躲在墙壁里,无时无刻的窥视着她的生活。
莫名灵异的事情在她记挂起陆冉时,像被橡皮擦一点点的擦拭了干净。
一曼也没有发现,她划破的手臂与涌出的血迹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她起身拿出抽屉里的锤头和钉子,拖着一根餐厅站在摄像头的下方直立,她迷离的与那头对视,无声地诉说心底的感情。
而后脱下身上黑色睡衣绷在墙角,扶着钉子牢牢的挡着这块唯一通向他的眼睛。
砰砰砰。
寂静的午夜里,墙壁被凿响的声音穿透在十层的每家每户里。
灯光从漆黑的房间里点亮,有人扯着嗓子探头大骂:“半夜三更搞什么,操你老母啊,神经病。”
一曼握着锤头,听着邻居辱骂的词汇,痴痴地笑了出来。
她不相信,封住了这端,他还能保持淡然的躲在镜头后面。
可惜她的愿望终究会落空,监视她的那台电脑被人收在包里,上面对着数件衣服,暗无天日不知何时才能传达她的意思。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陆冉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那些愈发清晰地声音,整日整夜的在她身边缠绕。
日复一日,她的耐心消失殆尽。
罪不可赦。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用钉子,钉着他的手心,困住他的脚腕。
把他的皮肤一寸寸的切割下来,完整地挂进透明的冰柜里,他就再也无法逃开。
“曼曼,你在想什么?”何树荣说了几句话都没有等到回答,他狐疑的转过头,看见她定定地望着手指,眼神里浮起他读不懂的骚动。
嘴角勾出甜美的笑意,她蹲下身把头搁在树荣的大腿上,任由着他的五指穿过黑发安抚:“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情。”
几天前。
雾气缭绕的墓地,整齐排列的松树偶尔滴落几颗微凉的晨露,鸟儿蒲扇着翅膀低空飞过。
静悄悄地很安静,毫无人气的死寂。
陆冉醒来时就躺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沁出寒意的石面穿破到骨子里,五个身形壮硕的黑衣男子围在他的身侧。
目光所及的地方,陆伟贤西装笔挺地抓着一叠厚厚的纸钱燃烧,烧在周颖诗的墓碑前。
在收买的消息慢慢销声匿迹后,他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精心挑选了一曼生日这天,日以继夜地飞回国内。
他想去和陆一曼讲几句话,好似这样能稳定住几个月里彻夜不安的梦魇。
抵达港城时,已是零点整。
他火速赶到一曼的门外踱步徘徊了半天,在想好了几句温情的措辞后,抬起手准备敲响木门。
他没有想过陆一曼是不是在休息,陆伟贤回国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肤浅的亲情去祝贺她的新生,再诱导着她说出周颖诗死前发生的事情。
薄薄的门板却在这时传出专属男女情爱才能发出的低吟,陆伟贤霎时僵在原地。
怀疑随着房内那声“哥哥”在大脑里拼凑成型。
陆伟贤说不出心理的滋味,痛快大过于道德指责,终于...他终于拿到了可以主宰陆冉的证据。
天真地幻想仅留给他短短几个小时,他兀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