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岑心头忽而一酸,有些失落。
孙骁不客气地嘲道:“这个祝将军乃是一名不出世的名将猛将,一身天神之力,相貌不凡,绝对不是常人。战胜后他又挂印而去,视富贵钱财如浮云。别说千夫长,我看送他半壁江山他都不放在眼里。”
难以启齿不说,祝炎当初也只要求的是一宿之欢。既然已给了他了,也许人家也觉得两清,洒脱地回归他那神府仙山之中去了。
杨淳和李岑当年在京城里,并称京都双壁。
杨淳道:“知县做了两年,老头子就迫不及待把我调回京里了。他如今同王柯那老儿斗如乌鸡眼,要我回去帮他。皇帝给你封赏这活儿,都是我爹和王派厮杀五百回合,才给我抢来的。”
正值开春农忙时节,李岑作为云西公国之主,既要关照领地里百姓春耕,又要重新布防调兵,其实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杨淳又问:“京中也都在议论你的那个祝将军,不知我这次来,可有幸能见一面。”
一个是冰雪俊秀的小皇子,一个是俊朗潇洒的杨家郎,每次出游,都要被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手帕香囊砸个满头满脸。杨淳又比李岑大一两岁,玩的花样新鲜百出。李岑那阵子整天跟在这个表哥身后跑,满口叫他哥哥,很是崇拜。
李岑听了简直啼笑皆非。
李岑借着巡视春耕,正好带着杨淳一路,一边巡游,一边春猎。
李岑恨不能把这老狗一脚踹进池子里:“他……我可以替子逊问问,只是不敢打包票。”
然而他和杨淳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友人自远方来,再忙也要抽出空闲,陪友人四处转转。
李岑这么一忙起来,倒是暂时把祝炎忘在了脑后。
西疆虽然荒蛮,可山水景色极其秀丽。出了云西城,奇峰秀水随处可见,山林茂密,百兽遍地。南方春来又早,京城此刻恐怕还在落春雪,云西的郊野已花开遍地。
李岑道:“人总要长大的。你不也收敛了当初的顽劣,也不再气跑先生,竟然还中了探花。”
“已经好多了。”李岑道,“就是有些疲惫罢了。对了,皇帝这次……”
就可怜了孙骁这书生,一把僵骨头骑马跟在后面,被颠得快散架。
京中杨、王两大首辅不合已有十多二十年,两派相争又相互掣肘。皇帝和太后乐见其成,只在偶尔闹过分的时候敲打一下,还生怕其中一派被斗倒了,让另一派坐大。
杨淳问:“孙先生说你受了伤。现在伤怎么样了?”
听说你高中了探花,你爹给你谋了个极好的外放的差事,去湖州做知县,怎么又来做钦差了?”
他其实也有几分刻意地去遗忘那夜的事。
他对自己道,毕竟两人曾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就算没有那一夜,也是生死之交。而就这样分别,连好好道别都没有,未免有些遗憾
“不用勉强。”杨淳是个地道的文人,对这种性格古怪的武将也没太大兴趣。
“一别八年了。”杨淳叹道,“当年送你离京。那么个白生生的小娃娃,转眼就成现在这个黑皮汉子了。当初你走的时候,眼里都是惶恐,看得人十分不忍,恨不得陪着你一道去。可现在看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统兵大将了。星儿,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吧。”
杨淳才想起自己是身负要任的钦差,是来办旨的。
也许,他和祝炎,以后再难相见。
李岑摇头:“上头真要对付我,也不用忌讳鲁国。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是嘲笑皇帝太抠门,赏赐功臣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了。
除此之外,皇帝竟然还点名夸奖了“祝氏”一番,赞他骁勇,赏赐了他一个千夫长之职。
一提“伤”,李岑的面皮就有些热。孙骁坐在一旁吃酒,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也不吭声。
李岑又隐隐觉得屁股疼,尬笑道:“他这种游侠,性子孤僻,不轻易见外人。战后他就回了自己府中,闭门不见客……”
杨淳冷笑道:“王老狗那儿一直攒动冯太后,想把星儿招回去,换是他自己的人。他想得倒是美。如今西疆被星儿收拾好了,失地也收复了,他倒想来摘果子了!”
李岑跪下来听了旨。圣旨倒全是乏善可陈,不冷不热地褒奖了李岑一番,赏赐了不多不少的珠宝钱帛,又叮嘱李岑继续镇守西疆,不要让皇帝失望。
“天下本是皇家的。有果子也不是我的。”李岑笑道,不以为意。
杨淳一手揽着李岑的肩:“朝中武将们都知道,鲁国畏惧的是你。一旦你调离西疆回了京,鲁国怕又摁不住了。我看这样也好。西疆再不好,也比回去送死的强。”
孙骁道:“王爷昨日不是才同祝将军喝过酒吗?”
孙骁又道:“先前还听传言,皇帝想招王爷回去呢。”
李岑和杨淳都精于骑射,两人双马,穿花拂柳,白日慢悠悠赶路,晚上或住村舍农家,或露营,对酒当歌。一连游荡了七八日,简直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