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沈明语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淋透了,入了秋凉本来身体就容易受寒,尽管宿舍里提前开了暖风空调,但到了第二天,沈明语还是发烧了。
他头重脚轻的走到校医院,验了血,打了退烧针,到了晚上身体才逐渐好转过来。
都是经历过失恋的人,李辉瞧他这模样心里也难免有些感慨,像沈明语这样的性格,谈起感情来肯定是全身心投入的那种,况且以他这样的家世条件,真不知道那女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忍心跟他提分手。
本以为沈明语还会浑浑噩噩的度过一段时间才能走出阴影,却没想到那晚过后,他很快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状态中。
不同的是,他变得比初见时更加沉默寡言。他再也没参加过同学间的聚会,每天都是一大早跑到教学楼里,到了天黑快熄灯时才回来。
有好几次李辉也想安慰他的,可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沈明语把他能集中到的所有精神都放在了白天的学习里,到了晚上就躺在床上刷手机,那屏幕上亮晃晃的光总是到了凌晨时分才会熄灭下去。有时李辉起夜,路过他床边的时候总会偷偷瞧上一眼,沈明语只是一直在翻看着自己和另一人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每天深夜,都是如此。
李辉跟他认识这么些年,知道他是个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不过李辉一直觉得沈明语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可自从那个雨夜过后,沈明语好不容易变得开朗一些的性格,一下又被沉入了深海 。
若非必要,沈明语再也没主动跟人说过话,周围同学发现他的异样,也逐渐跟他疏远了起来。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泡在实验室里,做数据,写论文,熬到教学楼快落锁的时候才回来。
原本以为时间会帮他慢慢抚平这一切,可直到他出外实习回来,快一年的时间也没见沈明语的状态有所缓和。
他还是那副低沉沉的样子,只是几个月不见,他看起来比以前更憔悴了。
李辉也是没想到他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摆脱那段感情的阴影,他一回宿舍就看见沈明语在收拾行李,李辉看着箱子里摆了一半的衣服和书籍,问他道,“你这就走了?不参加毕业典礼了吗。”
沈明语背对着他叠着床铺,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李辉后来看着他在衣柜和书桌前来回走,还是忍不住跟他搭话道,“我听说李教授有心把你介绍到研究院,这可是个好差事,你没应下?”
沈明语码放着箱子里的书籍,动作十分利落,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凉意,
“我回家。”
李辉看他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怎的他就说了句,“明语,这都这么长时间了,人总要向前看啊...”
沈明语继续收拾着行李,没有作声。
他当然是要向前看的,因为日子总要过下去,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又不能去死。
自从那通电话过后,沈浩谦就再也没联系过他了,他将所有的情绪在那个雨夜倾泻而出,之后就逐渐开始变得麻木。
他没再去试图找过他,甚至没有把相见当成一种期盼。他只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变得忙碌,好让时间过得快些,只有当深夜把一切都静止的时候,他才会用手机里那些仅存的聊天记录,去帮自己抵挡那些可怕的,要命一般的抽离感。
直到毕业之前,他都没有回过家,沈青山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内容也不过就是询问一下他最近的情况,沈明语听着父亲略见缓和的语气,却也只是依着他的话一句一句的回答,至于沈浩谦的情况,他从没张口问过。
当他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家大门口时,道路两旁已经开满了紫色的小花,它们在积雪下熬过了一个冬季,终于还是等到了盛开的时候。淡淡的花香漂浮在沈家的宅院周围,却没有给这栋死气沉沉的房子添出一点盎然的景色。
柳玉梅因为沈浩谦的事已经不知道跟丈夫吵了多少次架,沈明语一进家门就听见柳玉梅尖锐的声音从二楼的某一处传过来。
沈明语没有刻意去捕捉他们在争吵时提到的任何有关沈浩谦的消息,他只是默默的提着箱子上楼,把那些杂乱的声音都锁在了自己的房间外。
沉甸甸的行李箱摆在房间中央,沈明语坐在床上,只是盯着它发呆,根本没心力把它打开来收拾。
可能是房间里太静,门外的争吵声即便是从远处传来也显得尤为震耳。
“要不是你拿话逼他,他至于连我的面都不见吗!沈青山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嗵的一声门响随之而来,紧接着就是高跟鞋踏在地上急促远去的声音。再过不久,老管家过来找他,说 ,“明语,先生找你呢。”
沈明语上次见到沈青山,还是在沈浩谦刚走的那天晚上,那时的他对盛怒的父亲充满畏惧,每说一句话都是鼓了万分的勇气。如今再见到他,沈明语只是无声的坐在沙发一角,与沈青山相隔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