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虚,哑然失笑
周幼薇犹豫片刻,收了伞上车,小心地把文件打湿的角用手指擦了擦,“能送我去松昌洋行吗?”
“当然行!”八角看她连身上雨水也不擦干,反而先顾着文件,不由心生好奇笑着说,“周小姐你自己淋湿了,还想着整理别的东西呢。”
车轮轧过凹凸的水坑,荡起白花花的小波浪。
周幼薇没有多说,只是礼貌道谢。
“区区小事,再说,你可是我们行动队未来的嫂子,为你效劳那也是应该的!”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欣然接受了“未来的嫂子”这个称呼,故意问:“你在队长面前也是这么油嘴滑舌吗?”
八角抓了抓新剪的短发,嘿嘿一笑,“那哪能……老大可是咱们处里出了名的冷君子。虽然没其他毛病,对兄弟们都挺好吧,但就是性格太闷了。”
周幼薇赞同地点头,确实,段希廷大多时候是不苟言笑的。她都想笑不出,他哪天嘻嘻哈哈讲笑话的模样。
“你跟老大果真是有缘,连出个门也能撞一块。”
她狐疑地抬眼。
八角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伸手指向前面。
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周幼薇发现了茫茫雨丝里,身形挺拔的段希廷。
水流过脚畔,湿润了肃杀的军装。他立在一家花店门前的屋檐下,微躬了身体以手掌挡着风雨,点燃打火机,火星瞬间蹿起,白色烟雾模糊了面庞。
周幼薇本想让八角径直开走,哪知道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已经停下来。
“老大,看看谁在这?”
听见八角一声喊,段希廷抬头,看到她坐在车里,不由微微一怔,像怕她发现什么似的往后瞟了眼,然后迅速上了车。
周幼薇攥紧文件袋,往边上让了点。
“去送文件?”段希廷淡淡问道。
她轻声应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潜意识不想在这时候与他碰面。手里的东西是陈儒亲自交代她,要送到指定地方去。
她原本不是在松昌洋行下,只是找了附近的位置。虽然凑巧,对方或许没有任何他意,但她还是没有说实话。
某一瞬间,周幼薇甚至想到,工作就是工作,军统和七十六号到底是两条不同的道。她很矛盾,相信段希廷,其实没有必要如此避讳的,这种感觉像是背叛。
她心不在焉地坐着,希望赶快到地点。
仿佛了悟她不愿多解释,段希廷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想法,抽了会儿烟,便把剩余的半截扔掉了。
周幼薇没有受过训练,伪装不够自然。她太在意任务,不知道陈儒给自己的这份文件,实际上并非关于党国的任何机密,只是普通的公文罢了。
陈儒此举是为了考验她是否值得信赖,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
难得收敛了性子安静下来,这副反差的态度,心思稍细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猫腻呢?段希廷蓦然暗中有些好笑,干脆撑了手肘斜睨她。
周幼薇不知他何意,被那故作不怀好意的视线盯得如坐针毡,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
好在,她还能够稳住阵脚没有乱……幽深瞳孔倒映着她的人影,眉梢藏着一丝笑意,段希廷神态从容地换了姿势。
雨势不消反涨,天地乌压压的,全覆盖着阴霾和水,连风也大了起来。
车行至洋行门口,周幼薇刚要下车,忽然被他叫住。
“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可能有点晚……”
“我等你。”
“那八点在报社外见吧。”
段希廷颔首。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怪异的感觉,周幼薇撇去复杂的思绪,匆匆撑起伞往洋行里行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段希廷才沉声道:“走吧。”
“老大,你在花店干什么?”八角发动车子,疑惑地问。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很闲,过问起我的事来了。”
“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问问!”八角连忙哈哈笑两声摇头,“咱们现在去哪儿啊?回总部吗?”
窗外大雨漫天,段希廷沉思片刻,低声说:“去爱多亚路。”
八角惊讶地瞪大眼,“老大,你不会是要去《大美晚报》馆吧?他们那儿前不久才死了几个人,又逮捕了几个,现在恐怕不太欢迎咱们。”
“欢不欢迎是他们的事,我必须把该传达的话传达了。”
“你也不用着急,他们不识好歹,敢跟总部对着干,纯粹是自讨苦吃!处座说了,如果他们继续顽抗不配合,就‘附物奉飨’!”
段希廷微皱了下眉头,没有出声。
七十六号对《大美晚报》的威胁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仅寄装有子弹的恐吓信,还要求报社的总编辑总经理公开在报上更正对杀害新闻工作者事件的宣传,交出撰稿人的姓名和住址。
报社的负责人早都陷入了危局险境,上次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