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拿着一根削尖的木箭,往远处的一个壶中扔。姒泷跟他一块儿,看谁投中的箭支多。荔一边扔着,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原本,他可以扔到最远的那个壶,但现在,他却只能投中近的那支壶了……姒泷投完了手中的箭支,过去一数,不多不少,正比姜荔少一支。
“唉,荔枝的水平还是比我高一点点啊……”姒泷摇着头,假装叹息。
这故意输给他的戏码也太假了……姜荔把手里剩余的箭扔给泷,说:“那就再来。”他们好像都喜欢演这样的戏,仿佛一起玩玩笑笑,就可以把心里的芥蒂去除一样。不过既然他们喜欢,荔也陪着演一演。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引起他心中的波澜了。
“荔——”洹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怎么?”荔一边从壶中取出箭支,一边比较着距离,试图再次将箭投入壶中,没有回头看姒洹一眼。却听见姒洹的声音说:“荔,沅他……”
姜荔手中的木箭应声折断。他干脆停了下来,把箭支一股脑儿都投入了壶中。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到一边,用行动表示了抗拒。
洹的表情也有点无奈,他拉住荔的手臂,说:“荔,还请你去看看沅吧。”
“不去。”
“沅他……”
荔的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又握紧……他猛地拍掉洹的手,朝门外走去。姒泷无奈地直起身来,说:“大哥,你就照实和荔说吧……”
只听见姒洹说:“是蛋的事情。”而后姒泷拦住了荔,抱着他的肩膀,似是硬生生地把他的身体给转了回来。泷在荔耳边低语道:“是蛋破壳出了些问题,他好像……有点出不来。”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姜荔却说:“关我什么事……”他还准备说出更多凉薄的话语,什么这是你们姒族的蛋,关我什么事?孵蛋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别来找我……张了张嘴,却都说不出了,就这样沉默着。
姒泷抱着荔的肩,头抵在他额上,说:“荔,这也是你的孩子。”
“是你怀胎四月,生下的……是你的骨血……”
姜荔的身体颤了一下,泷却牢牢地抓着他,不让他逃避。荔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见他。”
那个他,自然是姒沅。
想到在黑暗的山洞中度过的三个月……想起在那三个月里怀上的蛋……那种让人窒息的黑色潮水,又逐渐涌了上来。仇恨和屈辱化作了种子,在他腹中扎根发芽,生长出无数藤蔓。那些藤蔓撕裂了他的腹部,又贪婪地吸收着他的血肉,越长越大……
姒泷晃了荔一下,才把他从自己的幻想中拉了出来。姒泷说:“荔,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姒泷的目光落在荔的脸上,而姒洹的眼里,也含着期待。
这样僵持的气氛过了一会儿,姜荔反而笑了:“想要蛋的是你们,把蛋抱走也是你们,现在又想我去看……想要的真是越来越多了……”声音逐渐低落下去。
反正他,无所谓了。
*
荔走在长廊上,姒洹他们跟在他半步之后。而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守卫王庭的战士或仆从,都深深地低下头去。而远处奴隶,见到他们,更是老远就跪下了。虽然以前也会以礼相待,但姜荔实际的身份,却局限于内廷少部分人知道。而这次,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服从,却是普遍的。
姜荔在那一个个低垂的面孔上看过,心里确认了一下,他们的确是在向他行礼,而不是身后跟着的姒洹和姒泷。他又看了一眼姒洹,眼神示意:“怎么回事?”
因为荔答应去看一下沅……其实主要是蛋,洹的心里已经一松。在袖子底下,他轻轻握住了荔的手,说:“你还不知道吗……这是因为,你已经为姒族,带来了两个新的王族。”
王室成员的增加多一个或者少一个,都是值得人操心的事情。因为王室,是一族的顶尖战力所在,人数越多,越能更新承继,则代表着一族越是强大。荔已经接连产下了两个雄蛋,那么,产下更多王室后代,或者孕育出王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原来我还是有用的。”姜荔说。他也没继续问,继续向前走去。
洹却脸色一白,不知该如何解释,姜荔肯定又是误会了。
卧室之中——
沅抱着一颗蛋,坐在床上。他长发凌乱,因为长期用自己的灵力温养蛇蛋的缘故,也显出几分狼狈和疲倦。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神情带着明显的悲伤与慌乱,仿佛期待已久的礼物,却在即将打开的前刻被收回。
沅的孩子,那颗蛋,经过两个月的孵化,已经接近破壳了。透过青白色的蛋壳,他们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影子。事实上,它也快出世了。只是,女娲一族的孩子,雄性都要通过自己的长尾,打破那坚硬的保护层,才能一点一点挣出。这一过程,也是对于新生儿的第一次考验,对于其成长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长辈也绝不能干涉。无论多心疼,也要让自家孩子凭借自己力量破壳。
只是这一次,沅的孩子,花了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