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声持续了两个多月,在储存的米面都快要吃完时,外面停火了,国军败了,上海沦陷。
秩序慢慢在恢复,两周后就有小贩沿街叫卖声,严秉章这两个月就时不时出去打探消息,如今还更安全一点,不用担心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流弹击中,上海河运、海运还不能通行,要想去香港,要么走陆路去广东,经广东去香港,要么就等待上海开港。
三人准备等待开港,这样更安全,他们从地下搬回了黄似语的小院,严秉章时不时去港口看有没有渡轮经过。这天却在码头上碰到了利源当的掌柜,他缩着脑袋,穿着一件绿油油的湖绸褂子,指挥着劳力从车上搬箱子,严秉章观察了片刻,走过去拍了那掌柜的肩膀一下,掌柜他见到是他一愣,道:“怎么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我会些日语,在茶馆里听一个太君说这几日就开港,所以过来看看。”严秉章信口胡诌。
掌柜的皱眉,迟疑道:“真的假的?你听哪个太君说的?这港口一时半会可开不了!”
严秉章笑,“您可别看我村就蒙我,要不是开港了,你往这里搬东西做什么?”
“嘿!”掌柜的耻笑一声,指了指远处的大货轮,扬眉道:“看到没,这是英国人的船,我们少东家的英国朋友的船,日本人管不了!”
“噢!原来如此!”严秉章看着停泊在港口的大船,做恍然大悟状,一拍手,笑道:“您家少东可真了不起,敢问这船是去哪儿?”
“英国人的船,当然是去英国了!”掌柜鄙夷道,朝严秉章挥挥手,“快走,我忙着呢!”
严秉章却把他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银锭塞进掌柜的手中,掌柜的刚想挥袖,就被这银锭子砸了手,一时也抬不起来了,他颠了颠,熟练的滚进自己袖口里,抬了抬眼皮,道:“有话快说!”
严秉章一团笑脸,嘿嘿笑了笑,“敢问这船在香港停不停?”
“当然得停。”掌柜的说完,恍然大悟,“你想搭船去香港?!”
严秉章笑吟吟的点头,“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这个本事安排?”
当然有!英国人的船,日本人不敢查,这本就是货船,不说多拉上一两个人,就是拉上十个八个的也没什么,掌柜的心头一动,朝严秉章搓搓手,“一条小金鱼一个人。”
严秉章出的起这价,却不能就这么爽快应了,而是皱眉沉思片刻,纠结道:“三个人两条如何?”
掌柜的转身就要走,严秉章立刻将人拦了,忙道:“那就一个人一条,这船何时走,我也得回去筹备筹备。”
“就在今日了,晚上七八点钟船入港,你要是出的起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晚了我可不等你!”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拿着架子。
严秉章赶紧点头,又问:“我们同行的有个姑娘,不能住的太污糟了。”
货船条件当然不如客轮条件好,可也有给人住的地方。其实管家还是跟严秉章留了一手,这货船就是他们少东家的,只是挂名在一个英国人身上,穿上插着英国旗,有时东家会跟着货船出行,他那房间管家自然是不敢给别人住的,可还有许多小房间空着,随便给他们一间便罢了,只是没想到有个姑娘,便得搭上去两间。
掌柜的当然不吃亏,当下就要抬价:“那得给开两个房间,再加一根小黄鱼。”
严秉章没有忙着还价,而是道:“你能把吃饭问题解决吗?”
掌柜的很想说,开饭了你去食堂吃就是,这条船上除了船长就是他最大,船员们根本没人关心他们的身份和去处,可话不能这样说,他思忖片刻,道:“那姑娘不能出来,两个男人可以去食堂吃,别跟人说话就行。”
严秉章心想,那就太好了。
当即与掌柜的约定好,晚上七点来这里碰面,嘱咐掌柜的匀几个人给他搬行李,“姑娘家出行,行李很多。”
严秉章赶紧回马府,把事情告诉了黄似语和小翠,小翠看着院子有些不舍,她在院子里圈了渔网,在里面养了鸡鸭,这几只鸡鸭可出力不少,这两月余时间,三人每日都能吃上两颗鸡蛋鸭蛋的,不至于只吃菜蔬,亏了身体。
严秉章朝外面一看,他这么多日可是烦透了这几日长毛畜生,每日叽叽喳喳饶人清梦,如今终于可以报复了,便兴冲冲道:“把他们宰了,带到船上也能加餐!”
小翠便去杀鸡杀鸭,严秉章和黄似语收拾包袱。
自从那地下密室搬出来,严秉章这半个多月陆陆续续从里面把该拿的东西都搬进了小院,还用青砖活着黄泥把那洞口砌上了,剩下的东西若是有缘分他日再来取,现在是搬不下的。
严秉章只从里面取走了两个皮匣子,一皮匣子都是美钞,一皮匣子都是黄金,这两个皮匣子他自己拎着,黄似语拎着一个藤箱,里面是他的换洗衣物,也不太沉,其他的行李收拾出来三个箱笼,黄似语的戏本子、小翠从马宅里搜刮出来的东西、严秉章的衣物,三个箱子死沉死沉的,小翠临走时还直可惜那几床羊绒毯子不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