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大雪,叫屋檐廊角皆覆上一层晶莹绵白。晨起推窗而望,庭霰纷扬,厚雪堆叠着静默的青松山石,冷质的墨绿、深灰无不透着些隆冬的萧索寂寥。
傲然而起的飞檐翘角拘住一方广袤天地,遥遥远望间唯有嫣红宫灯添上一抹亮色,于是近松远阁自成一处写意景致,直叫人叹为观止。
梓柳揣手立在门外,饶是起床时多穿了件棉衣,目下让这寒风一吹也冷得止不住打颤。她哆嗦着小声朝内唤了声小姐,须臾才得了个首肯推门而入。
屋内暖如盛春,梓柳搓了搓手撩开粉白纱帐,就见罗晴揽被而起,姿态撩人地抬手支颐,一双媚眼眉睫稍抬,露出些微困倦。
几时了?
梓柳躬身答:回小姐的话,卯时四刻。
罗晴郁闷地倚着软枕,掩唇呵欠道:这天寒地冻的,真是不想去。
梓柳赔着小心道:小姐还是赶紧些吧,若是误了给老夫人问安的时间,老太太又该不高兴了。
哼。罗晴伸手细瞧昨日新做的蔻丹,皮笑肉不笑道:来年就能抱上嫡孙了呢,老太婆哪里还会不高兴!
梓柳不知该接什么话,索性盯着脚尖当哑巴。
再拖下去恐怕真的要迟了,罗晴虽是极不情愿,但面上总要做足样子免得落了他人口舌,于是吩咐梓柳递了衣裳梳妆。
正挑了耳坠子凑近了铜镜往上戴呢,外头的人进来通传万福斋那儿来了个小丫头,捎了老夫人的口谕说是让晴姨娘今早不用过去问安了。
罗晴顿觉事有蹊跷,唤梓柳去领那来传话的小丫头进屋。
小丫头名叫清溪,瞧上去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穿一身喜庆的红色花袄,俏皮地欠身向罗晴行礼。罗晴笑盈盈地塞了一盒麦芽糖给她,问:清溪乖,告诉姨娘,为什么今天咱们不用向老夫人请安了?
小清溪摇头:奴婢也不知,是清玉姐姐打发我来递消息的。
罗晴敛了眸中精光,转着手里的热茶状似关切地问:今晨家主可有出了万福斋?听崇武堂的小厮说,昨夜赫连武是直接歇在老夫人院里的。
小清溪皱着张包子脸歪头苦想,半晌才傻呵呵道:望晴姨娘恕罪,奴婢不知道呢。
罗晴眼皮微合,眼风往小丫头脸上扫过,扯了半边的嘴角笑道:算了,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我一个做主子的还能为难了你个小东西不成?
清溪笑眯眯地行了礼,转身就抱着糖盒高兴地跑走了。
罗晴随手将耳坠扔进妆匣里,面色阴沉地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梓柳胆颤心惊地垂首立于罗晴身后,惶惶静待她的吩咐。
只一忽儿的时间,罗晴便似想通了什么般地发狠扫落了一台子的胭脂香膏,粗声咒骂道:呵,我辛苦跟这院里的人斗个你死我活的,想不到最后竟便宜了荣安王妃那个贱人!
梓柳被砸中了小腿,忍着疼地不敢动,只顾把头埋得更低些,才能不叫盛怒的罗晴寻了由头打骂责罚,可却仍是遭了池鱼之殃。
你是眼瞎了吗?罗晴自镜中对梓柳怒目而视,这掉了一地的东西,还不快滚过来给我收拾好!
梓柳慌忙跪地捡拾。
罗晴瞧着她这副蠢笨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将梓柳捡上台子的胭脂盒重又摔到了地上。
罗晴是跟着罗婉茵嫁过来的填房,因亲姨娘受宠遭罗卢氏嫉恨,出嫁时只给了个木讷愚笨的梓柳做陪嫁丫环。
彼时罗卢氏佯装痛心不舍,说梓柳是除了椿素外最得她心的随侍,只是见罗晴身边没个伺候照应的,便决定忍痛割爱,让梓柳替代姨娘给她选的侍女跟着她走。她敢怒不敢言,只能暗自宽慰既然是被罗卢氏中意的,再坏不过是与她不亲,于后院日常大概对她仍有所助益。
可谁成想当日罗卢氏的话竟是诓她的!
如果这榆木脑袋的笨丫头都能让罗卢氏喜欢,那府外宣扬的罗家主母是个掉进钱眼里的草包的轶闻她真的不介意再添油加醋一番。
想到此事罗晴自然又是恨得咬牙,奈何事已至此,再多怨言也无济于事。
梓柳把打翻的东西重新做了归整,罗晴丝毫不理会地散了发髻继续回床上去睡回笼觉,待人将将要出了内室才冷哼着吩咐道:你出去打听打听,万福斋是出了何事惹得老夫人连定省都免了。
这梓柳一脸为难:府里的丫鬟婆子我不太能搭得上话
罗晴恨铁不成钢地扔出了个软枕朝梓柳那头砸,气愤道:什么事都干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你不是跟罗婉茵身边的梓秀交好吗?罗晴侧躺着以手支颐,不辨喜怒地给她支招: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奴婢知道了。
罗晴掩唇打了个呵欠,倦倦地扬手打发人走:下去吧。
是。
赫连坤是叫屋外下人的走动声吵醒的,他素来眠浅,些微响动就能叫他有所察觉。赫连坤闭着眼醒了会儿神,继而才掀开眼皮子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