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承诺</h1>
我呆坐在床上,再三确认手机里银行发来的收款短信。
是他!
那个男人真的信守诺言,给自己账上转了一笔不小的金额。
我开心到连高高肿起的脚踝都暂时失去痛觉,看来之前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数数现在的积蓄,拼拼凑凑不多不少能糊弄过这个月。于是我马上把欠款转给高利贷方,总算解决了燃眉之急。然而情况不容乐观。虽然这个月是平安度过了,但是下个月呢?还能碰上这样一份好差事吗?
我内心的阴郁烦躁和周围女孩们热烈的交谈形成鲜明对比。
“最近记性变得好差啊,刚刚酒保小哥说的那个男的叫什么K什么来着?”小玲慢条斯理地给左手涂上嫩粉色的指甲油。
“Kevin,Kevin。”睡在我对床的婷婷激动抢答。
“Kevin?谁啊?”我看她们一问一答,狐疑发问。
“哎,你前面没听阿强他们在休息室门口聊天吗?西路那里不是有家白马会所嘛。”
我仔细在脑海里回想了一番,“印象里好像是有,星光附近那家?”
“对。他们那的头牌叫Kevin,听说那家2/3的业绩都是他一个人搞上来的,贼牛逼,但是现在好像准备要辞职自己开店单干,他也算得上是业界传奇了。”
“在女性会所干酒保干到死也挣不到钱,所以刚才阿强他们几个就在商量着要不要跳槽去他的店里另谋生路呢。”
“2/3?白马会所的老板也肯放他走?”
我真的惊了,这摇钱树一走,白马会所还要不要开了。
“这我哪能知道,不过能混到头牌的位置,这点情商和手段总得有吧。”
一旁正在卸假睫毛的小玲插话道,“不仅是情商高,而且长得还很帅,整个S市不知道多少富婆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不如我们什么时候也去看看?”
“好啊,天天伺候别人,老娘也想被别人服务一回。小容,你去不去?”
我突然被婷婷cue到。
谁不想被服务呢?坐台女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渴望有人能照顾自己的情绪。但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心思再去考虑自己的感受。只要钱一天没还清,就一天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呃,我就算了吧,我猜他点名费就够我忙活一周的了,”我自己不去,也想劝劝这两个躁动的女人理智一点,“再说了,大家都是做这行的,还不知道彼此的手段吗,富婆内心世界都空虚得很,几句甜言蜜语对男公关来说这根本就是基础课。”
见我摆手拒绝,婷婷和小玲都显得很失望。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小玲急忙吹了吹尚未干透的指甲,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我透过老旧不堪的玻璃窗户,依稀能看到小玲脸上的甜笑。
这是她的一位恩客,我最近听婷婷提起过一嘴。但不只是婷婷,整个天上人间的坐台女私下里都在口口相传着小玲即将要被包养上岸的这件事。
我仍然记得婷婷当时极为羡慕的神情和坐台女们怎么也掩盖不住的嫉妒之意。
对于大部分的小姐来说,上岸无非两条路。一条是自己攒够了钱就离开,一条则是被金主包养做情妇。
攒够钱就金盆洗手仿佛是业内的一个神话,案例是少而又少,理由也很简单,无非是坐台女们习惯了来钱快但花钱也似流水的生活,再回到正常的社会生活时通常是不具有与这样过度膨胀的欲望所匹配的能力的。
离开的人有,但再次下海的更在多数。
之前天真烂漫的关融应该根本无法想象社会上竟然还有这么一波边缘人吧。但在经历过世事变化之后,我早已经没有任何三观可言。目前而言,找到一个可靠的金主就是我这无望生活中的唯一期盼。
家庭的巨变当然不是自我堕落的理由。
只是这些年逐渐明白,世间的一切都会变,什么亲朋什么好友,看似牢靠的关系在金钱面前都太过脆弱。
我需要钱,不如说我需要填补欲望,渴望摆脱目前困境的欲望,回到原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忧生活的欲望。而金钱,恰恰能够解决欲望。
李姐这次大发慈悲给了我两周的假,但受了伤干不了活,我在员工宿舍每天闲得也无聊。但无聊的人就容易想七想八,一想到这个月的债,就无法容忍自己停业14天的事实,实在是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