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虫鸣喧嚣,屋内手忙脚乱。
从御医被请进屋开始,容厌被请至了屋外候着,他在屋廊前踱步徘徊着,看着屋内的血水被端出来了一盆又一盆,袖下的手捏紧了拳头,恼起自己太过冲动,又气自己愈发怪的脾气。
屋内的调教娘子不停地清洗着林赊下体的血污,眼泪跟着不争气地往下落来。
“大人这是何必呢?”
张御医听着也跟着叹了一声,他施针完毕后,对调教娘子道:“同圣上说说靠下的皇嗣是定然保不住的了,另一个因着位置靠上,想来只是受了惊扰,动了胎气,问问他可要保?”
说着他取了一旁备下的帕子想替林赊擦擦额头噙着的冷汗,林赊却微微抬手抓住了张御医,气若游丝地问道:“留下吧。不、不可告诉他。”
“亚父大人?”张御医听完眉头拧紧来,他突然看不清这位亚父大人的心思,当初要打掉腹中皇嗣的是他,如今要抱住胎儿的也是他。
“叫府上小僮将消息,嘶——”林赊都吸了口凉气,皱了皱眉头,忍了忍身下的疼,“把我交代的消息散出去。还有您的小徒儿,恐也生了二心,御医当好好管教,不然”
张御医施针的手顿了顿,而后才怅然地吐露心扉道:“路是他自己走的,歪了正了,最后果子好坏都是由他吃的。丞相与他,唉。”
小学徒是年少时就跟在他身边的,他有什么心眼,或是什么异常,张御医身为师父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没出大事前,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况进来小学徒和丞相府来往频繁,他这师父又不是什么老眼昏花,如何不知晓那点小九九。正逢林赊点到了他也就脱口一提。
林赊闻言,见和心下所料的相差无几,便勉强扯了嘴角,露了笑意:“御医才是做师父的。不像我”
“亚父待圣上不也一样?圣上方才是真被吓着了。”说着太医又向林赊的下身探看去,看到血止住了这才放心地闲话来,替林赊转移着腹痛的注意力,“我瞧来,亚父只待小殿下心慈过。”
“是吗,那得劳太医后面的日子替我照顾圣上了”林赊的笑里却生了几分苦涩,“至于容殷,那是迫不得已罢了。”
御医回身烧了炷香来算时辰,又听林赊道:“林赊还有一事想嘱托御医,”御医回头看向了仰躺着的林赊,除了脸色苍白外,好像与旧日的亚父大人没有什么差别。
林赊故做着气定的模样,嘱咐着:“还请御医后几日无论听着什么谣言都得拦住圣上。”
“您这是?”
“容殷是丞相的亲侄儿,容厌却是从他国回来的嫡长子。丞相”林赊的声音却突然停了停,他的手攒紧了身边的床单,额头的青筋都显了出来,像是在忍受着什么一般。
御医立马凑身过去检查起来,还未待他检查出什么来,林赊的痛楚已经捱过了,他尽力正色地长话短说道:“无妨。若我有了皇嗣,这当是丞相最喜闻乐见的。如今皇嗣没了,圣上必会允我休养之请,丞相应该也能发现我有所警觉。但他到底是收敛还是狗急跳墙还说不准。”
“所以您要堕去皇嗣,是早有设计的?那如今为何要留下?”
“我不是个好太傅,”总不舍得拒绝容厌。这后话林赊到底没说出来,反是微偏了偏头咽了下去,眼泪跟着悄悄地滑落下来。容厌之前落在他背上的那滴泪,实在太灼人,灼得他心口现在都疼。
御医见状以为林赊的疼又反复了,起了身替他拔了身上的银针,又道:“亚父大人,既要留下,这便要好好养上一阵才行。”
后来御医出了厢庑,瞒下了林赊腹中还余下的一胎,向容厌复命。容厌在听到了亚父大人无性命之忧的话后陡然松了口气,又听到说那两个皇嗣都没了,他的眉还是不可抑制地耷拉下来。
“圣上节哀。”那御医低首沉声道。
容厌无精打采地颔首,目光还是往屋里探了探,尽管什么他都没看见。
夜深时,有人踽踽独行在宫深处,而有人辗转于床榻上。
是两败俱伤的夜。
是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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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次日容厌还在朝堂郁郁时,那亚父大人与那太医院宫人苟合至如妇人般孕子的事就在市井街巷间传播开来。但才过了午间,这事就被人压了下去。
一打听,原是那丞相家的家仆私底下传了丞相的话,说这等污名之事,不允再提。
有好事者一琢磨,便将小学徒总去丞相府的事揭了出来,如此一合计,俱以为是丞相被亚父大人带了绿帽子,好好地一场波诡云谲,如今也不能免俗地成了一场爱恨情仇。
而这场爱恨情仇里的主角张御医身边的小学徒一时成了众人都想观瞻一番的人物,毕竟是能讨得朝堂上两位重臣欢心的人。
而话题里另外的两个人物,却破天荒地在亚父府邸的花园内煮茶避暑来。
林赊在花园内花架下的一方榻上侧倚着,脚下拢了薄衾,小腹仍然微隆着,因为衫袍状似随意地盖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