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痴凑在唇边,却再吹不出一声曲调……在她的心底,永远念着那曲真正的天音,那个笑如和风,俊秀绝伦的青年公子……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姓,无从得知他的身份,也再没能从几番巡幸边关的秦王车驾中,寻觅到他的身影……她长跪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像前,虔诚又怅惘地想道:那人既然是在权倾天下的秦王身边,当会荣华富贵,逍遥自在的……一世安乐了吧?
秦王入主长安的第五个年头,西北边塞出现了数十年罕见的春旱,方圆数百里旱魃为虐,连一向山深林密,草木葱茏的采凉山中也是溪涧干涸,河川断流,田地中寸草不生。边关三城挤满了逃荒而来的山野饥民,连屯田的守军也开始粮饷告急。但是军中的宿将老兵们并不着急,他们说秦王对马衢这个龙兴之地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感,赈灾的粮秣会与秦王的心腹廉访使一齐到来,全不用担心军中有蝇营狗苟之辈中饱私囊。
谢文朔从军数年,因老实勤勉,又得马衢守将袁昌暗中照拂,已升成了左军护营中的队正。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又独来独往惯了,因此无人猜想得到他跟拥兵自固,裂土封疆的秦王步回辰有什么渊源。谢文朔本人对步回辰的心思也很复杂,他一直不愿意原谅步回辰令他敬爱的轻澜公子魂消魄散,灰飞烟灭;但另一方面,他亦懊恼的明白:对于沈渊来说:当世之间,再也没有比步回辰更重要的人或事物;最后,他也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想,对于九重天阙上的秦王来说,毫不重要。
因此,他被袁昌调入军府,护卫秦王钦差的时候。瞧着那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身影在袁昌与几名内侍的陪侍下,悄悄进入中军内苑的时候,也只是脸颊肌肉微微抽搐,随即又面无表情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直到袁昌亲来叫他入苑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什么惊异的神色来。
袁昌虽然憨厚,但是对谢文朔的倔强脾气也有心得,带他进苑之时,见他又是那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叹了口气,开口劝道:“这么些年了……”说着,却又想起这些年来,自己想起那些事情,心里也不好过,就又叹了口气,道:“其实秦王他……一样的不好过……”再想着这些年明里暗里,秦王步回辰冷漠不似平人的传闻甚嚣尘上,终于长长地叹出第三口气,不再说话了。
步回辰与谢文朔再度相见,谢文朔已长成高大威武,结实挺拔的青年军官。步回辰乍一见面,虽然依稀认得,但是依旧有些物是人非的恍惚。他看了谢文朔半晌,挥手令袁昌退出,道:“这几天你跟着我便了……明天一早,咱们去西岭山。”
谢文朔低头应了一声,并不吃惊。秦王数年来每逢巡幸边关,或摆驾或微服,都会往西岭山中一行。但是便是到了山中,也不过是默默地瞧几日那万古不变的山野茫茫,水流沧沧罢了。他抬头看一眼步回辰,见那数年前自己切齿痛恨,以为是云端之上,永远报复不得的男人,正在怔怔地盯着茶碗中的倒影,烛光幽幽,映出一双千年古树更为苍老的幽黯眼眸。袁昌方才说的“秦王一样的不好过”之语,倏地涌上心间。
他呆呆地瞧着步回辰。步回辰此时年方壮盛,且内功精纯,容颜不改,与多年前那番裨睨天下的雄姿英发,并无不同。但是那样震动人心的眼神,他便是在年迈的钟长源,丹丘然诺,乃至自己那个妖魅一般,活了两百多年的父亲的眼睛之中,都从未见到过。谢文朔本能地觉得,那已经不是尘世中的目光。
他退至房外,想起这些年来,步回辰虽对自己毫无一言半语相询,仿佛对谢家兄弟俩都是不闻不问。但是袁昌对自己的照拂,钟长源对弟弟的爱护,教中长老偶然而至时的指点,乃至从天仁山中送来的武功图册……他心怀怨恚地承受着这些好意,竭力要把这一切想得跟步回辰无关。但是直到方才,他才明白过来:步回辰亦是想要一切都与他无关的。
对于步回辰来说:沈渊既然化作山间飞灰,泽中轻烟,那便是举目天地人间,无处不在的血泪伤痕。
第二日,谢文朔备了两匹好马,随侍着步回辰微服离了马衢城。这些年之间,他将西岭山间走得精熟,山岩峭壁,古木深涧,无一处不曾走遍。因此领着步回辰抄小路而行,不一日便到了西岭山脚下的无名湖泊岸边。
步回辰亦是数度踏足此地的,随便问了几句谢文朔驻军屯田之事,便立在湖边,默默地瞧着渐渐落下湖面的夕阳金光。谢文朔不敢打扰,小心地去安排晚上歇宿之地。他正忙着堆柴取火,却听步回辰问道:“文朔,那条瀑布……是什么时候干的?”
谢文朔抬起头来,举目眺望步回辰所指的方向,微微一怔,道:“王上不说,我还没有发现……这条瀑布以前从来没有断过,大约是这回春旱……”步回辰眯起眼睛,看了一刻山顶岩洞之处,问道:“那么岩顶下面的裂缝,你以前见过没有?”
谢文朔直起身来,打量了那处岩壁半晌,肯定地答道:“没有。”
第117章 谷中清音
步回辰不再多问,沉默地看着那云雾缭绕的山峰。谢文朔说的理所当然,想来人们已经将那条流珠碎玉的飞瀑当作了这巍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