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随意数了数手里厚厚一沓银票,两只眼睛笑得弯起来,囫囵着将银票揣进怀里,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宋家大宅。
刚走出大门,便见沈云灼牵了两匹马立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小猴蹲坐在马鞍上冲着他抓耳挠腮。
纪绯川神情僵了一瞬,随即再度绽开了灿烂的微笑,朝着沈云灼举起手臂用力挥了挥。沈云灼见状解开拴在树干上的缰绳,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纪绯川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跟上去,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沈云灼肩上,“拿去,就当报答你替我疗伤啦!怎么样,够义气吧?”
沈云灼肩膀动也未动,任由那张银票轻飘飘地飘落在地上,兀自向前走着,“我不缺钱。”
纪绯川拾起那张银票吹了吹上面的灰,再度塞进怀里,“原来师兄昨天是欺负我不识数。那宋老头花一万贯雇我替他女儿报仇,又岂会真兑一万贯死重死重的铜钱来恶心人?还好我机灵,不忘清早起床过来问上一问。”
“只为拿回报酬?”沈云灼语调上扬,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纪绯川眼睛一瞪,快走两步堵到沈云灼面前,“那是自然!难道沈师兄怀疑我又想逃跑不成?”
沈云灼那清凌凌的目光往他脸上一落,纪绯川霎时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垂头丧气地让开路,小声嘟囔道:“那也得逃得掉才行啊,我伤势还未曾痊愈,夜里是决计少不了沈师兄的。”
“那你便安分一些。”沈云灼毫不怀疑,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纪绯川也会不遗余力地逃跑。
并非是畏惧或忌惮于他,否则也不会在逃跑之后又主动送上门来。
纪绯川此人,似乎对于自由行动有种莫名的执念。
“我让你试着自己调息克制那两股真气,你可有按我说的去做?”沈云灼问道。
纪绯川打了个哈欠,“自己调息多费劲啊,不如师兄你帮我来得快,既能疗伤,又能快活。”
“没有武功傍身,依着你的脾性和与人结仇的速度,不出三月就会死在外面。”沈云灼平静地道,“根基毁了可以再筑,武功废了也可以再练,你无法依靠自身聚集真气,是因为被峨眉金针封了气海穴。”
纪绯川哈欠扯到一半吞了下去,“你知道?”
也是,沈云灼那么厉害,肯定一探脉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应该知道,在穴道里封着一根针的情况下强行运气会有多疼,费尽千辛万苦汇聚而成的丝丝真气,皆要像细沙流经沙漏一般汇入丹田,他要一边忍受疼痛一边保持清醒,途中稍有分神都会前功尽弃。
他并非像沈云灼以为的那般怠惰,只是早已经自行尝试过无数遍失败,懒得再做无用功了。
纪绯川叹了口气,眼眶微红:“沈师兄为我好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实在没用——”
还未等他凄怨地诉完苦,沈云灼翻身上马,“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想寻求安逸的筑基之法,何妨请峨眉派为你取出金针?待你自证清白,相信她们也不会与你为难。”说罢,两腿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儿快步向南行去。
纪绯川听他旧事重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说到底,沈云灼还是要自己跟他回五毒教查案。
可那个鬼地方,他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哪怕整日待在玄清后山听老道士和小道士念紧箍咒,这辈子也不想回去了。
不行,来日还是得找机会逃跑才行!
小猴见沈云灼拉开了一段距离,急忙对着纪绯川手舞足蹈连连比划,纪绯川没好气地掀开猴子,骑上马一边追过去一边叫道,“师兄,等等我啊......”
他龇牙咧嘴地追上沈云灼,苦着脸道:“师兄一定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人家昨天晚上屁股遭了殃,今天还让我骑马!”
“自作自受。”沈云灼再度与他拉开了距离。
纪绯川一甩马鞭,不顾两股间叫嚣的疼痛再度追了上去,“说了这么多,我倒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沈师兄,你这么关心我,到底是为哪般啊?”
这人在他面前一直惜字如金,可就练功调息一事却说了好几遍也不嫌烦,他恢复功力了对沈云灼能有什么好处?
“......沈师兄,你该不会对我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吧!”纪绯川怪叫一声,惊恐地勒住了马缰。
沈云灼也放缓了速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纪绯川连忙抚胸顺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沈师兄要是真喜欢上我了,那我可无福消受......”
眼见着沈云灼眼底神色郁结,脸色也越来越冷,纪绯川再度赔上笑脸,“开个玩笑而已,沈师兄别生气嘛,大不了今晚补偿你呀?”
沈云灼回过头,再不理睬他。
纪绯川盯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掺杂了些许促狭。
沈云灼虽然忙着赶路,到底也没能屏蔽掉纪绯川一路上哀哀戚戚的呻吟声,不得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