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前方再走二里地便是关押那魔头的所在了。”一个小道士抹了把额间的汗,在崎岖嶙峋的山间小路上艰难地半转过头,同身后男子招呼道。
他身后那人穿着一身黑白间色道袍,衣襟袖口绣着瑞鹤云纹,针脚紧密精细。
小道士目光触及那袖口云纹,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
虽说大师兄入山门多年,可他长年不在山中修习,又是出身世家,难免要金贵些。
于是他细心提醒道:“这山路往前便越发陡峭,又是三伏天,还请师兄沉住气。”
他视线对上沈云灼面容,只见对方眼神沉静,额角发间干爽无汗,就连步伐也从容不迫,一点不像是在烈日下走了十几里山路的人。
是了,大师兄既是门中首席弟子,定然轻功卓绝,哪里需要他多操这些心。
想到这里,小道士脸上露出几分后知后觉的窘迫。
“无妨。”沈云灼神色一派如常,声音冷冷清清,音色宛若玉石碰撞,十分动听。
这回沈云灼奉师命回山,为的便是替玄清观看守那半个月前被武林各派合力擒获的五毒教魔头——纪绯川。
五毒教在江湖中原本亦正亦邪,虽不是名门正派,却与江湖白道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
半年前,五毒教一夕之间惨遭灭门。
江湖传言,五毒教主雪里红与其男宠双双葬身火海,而他宠爱器重的小弟子纪绯川却不知所踪。
在那之后半月,不知从哪儿冒出五毒教的一支残余旧部迅速东山再起,与此同时,各大门派接连出现了意外遇害者。
死者断气时皆七窍流血全身溃烂,正是身中天蚕香剧毒才会有的症状。
众所周知,天蚕香是五毒教独门秘药,除了教主,唯有灭门惨案发生前最得他青眼相待的小弟子有机会谋得。
而江湖素有传言,纪绯川名义上虽是雪里红的弟子,私底下却是雪里红从小养在身边的娈童。
雪里红明面上器重这小徒弟,将他当做未来的继任掌门人培养,却动辄凌辱虐待纪绯川。
纪绯川常年隐忍,早已对其恨之入骨,谋算着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江湖中人纷纷揣测,五毒教灭门之祸,极有可能是纪绯川一人的手笔。
纪绯川心术不正,行欺师灭祖之事,更集结五毒教旧部祸乱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很快,各门各派达成共识,共讨五毒教余孽。
经历数月围追堵截,各大门派合力将纪绯川制服于少室山下。
少林宗正禅师慈悲为怀,念其尚且年少、且因遇人不淑才养成这副恣睢习性,故免其死罪,封其任督二脉,由玄清观接手,囚于玄清山后山石牢之中。
玄清山掌门元和真人闭关之际,召大弟子沈云灼回山,协掌门中诸事,并对这囚于玄清后山的魔头,行看守教化之责。
听说那纪绯川虽恶贯满盈,却不过是个未及冠的弱质少年。
沈云灼记得师父在信中提起纪绯川时,嘱咐他务必谨慎行事,纵使武功全废,那人一身使毒的功夫却是出神入化,但凡有一息尚存,便马虎不得。
除此之外,还要多几分耐心,因那孩子身世凄惨,虽然脾性喜怒无常,残忍暴虐,却是个可怜人。
元和真人知他行事再稳妥不过,如今却依然在信中再三嘱托,这令沈云灼不免有些意外。
“到了。”小道士擦了把汗。
前方十步开外是一处天然的洞窟,阴气森森,连带着周边暑热消散不少。
沈云灼道了声谢,负手向着洞窟信步走去。
偌大的洞窟里只有几束微光透进来,石床边蜷缩着一个头发凌乱、身着红衣的少年,正不住地瑟缩着。
少年琵琶骨的位置被两根婴儿手腕粗细的铁索洞穿,一端紧扣在胸前,呈莲花形状,布满干涸的血迹,另一端长长延伸至石壁上,使得他得以自由行动的范围不过方圆一丈左右。
正值盛夏,少年却瑟瑟发抖地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在忍受极其的寒冷与冰冻。
“寒冰烈焰掌?”沈云灼一看便明了。
此掌法乃是天山派宗主的绝学,中招之人时而像身处炼狱焚炉之中,心火燎原;时而好似被埋在万丈寒冰之下,骨血都要化作坚冰,痛到寸寸碎裂。
这少年被囚在此地,日日承受这等非人的折磨,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难怪师父说他可怜。
其实,寒冰烈焰掌并非无药可解。
玄门三十六家,家家自有绝学。他所在的玄清山集道法之大成,但凡修为至臻者,便可化用内功心法,破了这寒冰烈焰掌的威力。
只不过,先不说修为至臻者这世间不过寥寥数人,便是疗伤之法,也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它需要功力深厚者在内伤者复发时,与其交合,疏散其郁结的重重火气与寒气,再灌以自身内力助其修复自身经络。
他的师父元和真人虽有此等修为,却决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