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去洗澡也麻烦了别人。
故而今天让他去拍那组照片,也有那么一点赔礼心态,他主动帮忙便不要驳了他的面子,就是拍不好他也认栽。
再后来,就全是惊喜了。
喊楼事件过后存过温酌言的号码,但事后又删去。那天借相机再打来,手机上还是有记录的,但聂寒山终归没有存入通讯录里。他身体这个情况,对找伴已经不是那么迫切。但其实心底又存了那么一丝侥幸,因为温酌言有他的号码。
而温酌言也一直没有来电。
恰好关鹤一直在走动的邻市一个项目有了回音,他便收拾东西出了趟差,顺便也上门喝了几杯茶,辗转五天,基本上有了着落,两人才一起折返。也恰好就在之后两天,刑允找上了门。
“你说这逼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有毛病?天下皆他妈啊?当年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一进办公室关鹤就跳脚,吓得萧澜大气不敢出。聂寒山做了手势让她出去,看她明显松下一口气。只剩两人,聂寒山从椅子上起身,往办公桌上一靠,手揣进裤包里,就这么看关二公子发脾气。
关鹤长了一张唬人的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人已年逾三十,家有娇妻。或许因为面皮上吃了亏,在外人面前就更加人五人六。偶尔来公司便虎着一张脸,所以员工对他不无畏意,但凡能避开绝不撞正脸。
公司能走到今天,一方面归功于他通过家里关系到处打点走动,另一方面也亏得聂寒山对内部收放有度的管理以及适度的笼络人心。关鹤也明白,没有聂寒山,公司琐碎他应付不来,而聂寒山也承认,没有关二少手上的资源渠道,他一个穷小子也混不到今天。
创业八年,虽说筚路蓝缕,但两人交情越来越好,好到快要忘记,从部队出来伊始,一起雄心勃勃规划未来蓝图的,其实还有第三个人。
“别告诉我你会去?”关鹤见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贱样,气得牙痒痒。
“去,为什么不去?”聂寒山道,“我们不欠他的,还不敢见人么?”
聂寒山这个人,虽然好像随时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小群体中却经常处于核心地位。连关鹤也很少会忤逆他的意思。
于是关鹤也只静静吸完一支烟,便叹气道:“算了,我瞎操什么心,你不觉得糟心就好。”
刑允现在混得的确不像太好。
明明比聂寒山还有关鹤小一岁,如今看起来却已经未老先衰。他头发剃得很短,两鬓发白,皮肤也黝黑糟糕。总微微驼着背,不太敢正眼看人。无论是聂寒山给他递烟,还是关鹤给他递啤酒,他总会先将手放到裤兜上抹一把,再毕恭毕敬道一声谢。
邀请聂关两人吃饭,订是油腻的小餐馆,聂寒山还好,无论这些年日子怎么好都不改不了本身的糙劲,吃什么都香。关鹤就不太习惯了,从小娇生惯养,从部队上拧过来的好习惯在出社会以后又日渐重现,现下吃得心不在焉,不怎么动筷。
这片商区是近两年建起来的,刑允在商场五楼KTV里订了间小包,这边消费不高,又临近大学城,深受学生喜爱,聂寒山跟着盛敏华那帮毛孩子来过几次。
吃饭时候有些沉默,到了黑漆漆的包厢里,刑允点了支烟,终于下足了决心似的。
他在聂寒山面前跪了下来。
聂寒山有些发愣,听见关鹤冷笑了一声。
短促的失态后,聂寒山笑了笑:“我请你起来说话,能起来吗?”
刑允不动:“寒山,阿鹤,我对不住你们。”
关鹤道:“这话你对老聂说,老聂原谅你,我就无所谓。”
聂寒山等了一会,道:“不起来是吧?”
刑允不言。
聂寒山点头,起身往外走:“那你再跪一会儿,跪舒服了再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这下弄得刑允起也不是,跪也不是,聂寒山也没兴趣看他纠结,拧开门就离开了包厢。
既然出来了,也就去洗手间意思了一下。
恨不恨?老实说,最初几年是咬牙切齿的,但更多的还是寒心。时间久了,身边的人一批更一批,和家里关系也日趋缓和,他过得很好,没有必要再把这种仇恨放在心里徒增不快。但若要提及原谅,恕他无能,因为邢允的鲁莽,对他尤其是家人造成的伤害,已经收不回了。
聂寒山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去当兵,就这么遇见因为不学无术被家里送到部队上管教的关二公子和因为家中贫苦前来某条出路的山里人刑允。三人出身悬殊,却从入新兵营时就开始臭味相投,其后一直互相帮扶,感情愈来愈深。聂寒山对学校里乏味的文化课束手无策,但进入部队却如鱼得水,训练中表现出色不说,组织能力也非常突出。按关鹤他哥的说法,聂寒山升士官是有希望的。谁知后来刑允与一位上级发生矛盾,那位上级嘴巴也委实不留德,骂到刑允父母头上,刑允当即暴走,聂寒山原本拉架,后来看他不敌,也跟着大打出手。这一出手势必付出代价——后来自然挨了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