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边本来不姓柳,他姓晏,叫晏柳边,晏是他母亲的姓氏。
他父亲柳常是书意宗的宗主,下有长子柳旭,长女柳霂。本应是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因为父母不和,被迫变得四分五裂。
母亲晏鸠是修真界着名的女疯子,不堪忍受父亲一方独大的行径,曾带着幼年的柳边出逃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为何,她带着她九岁的幼子,又回到了那个带给她痛苦记忆的地方。
于是他就从晏柳边,变成了柳边。
他懵懵懂懂地长大,在父亲的冷眼,兄姊的鄙弃下学习丹青书法,篆刻印章。无人告诉他如何引气入体,也无人教导他如何附灵于笔,于是他的父兄都认为他是个废物,尽管画得一手好画,却注定与修真无缘。
后来他遇到了陈清平。
那是一次例行的讨论会,他俩在酒席上一见如故,他到对方家里喝了几杯,便倒在了桌上。
之后的记忆便如一团乱麻,他只记得第二天早晨醒了时,陈清平坐在门槛上,披着一件外衣看他。然后被发觉不对闯进来的陈妈揪着耳朵打了一顿——原因是祸害小孩子罪该万死。
他其实是不能理解的,因为是他上了对方。
事后,陈清平趴过来看他,牵他的手,还小心翼翼地安慰他,未了颤颤巍巍地补上一句:“你看咱俩这朋友还能做不?”
能。
这一能,就是三十年。
他们执手看日出日落,四季更替。陈清平教授他修炼之道,教他引气入体,附灵于笔,共绘画卷。
后来,有一天,书意宗的人来了。
他们说他的修炼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要接他回宗门去闭关。
他觉得这是个笑话。
陈清平放他回去了。
“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直到现在晏柳边想起来,还有些恍惚。
当时怎么就信了这人的鬼话呢?
他回了宗门,见到了豁别已久的父亲——丧子之痛使这个原本高大的男人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他领了父命,独往水墨阁闭关修炼,不再过问世事。后来等他出关,才知道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丹青修士陈清平,与魔修勾结,意图祸乱本界,按罪当诛。
晏柳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知道对方的母亲曾经是个魔修,后来遇上了陈父,才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轨迹,所以这不是最令他意外的部分。
最意外的是,有人会发现这件事。
彼时前任宗主刚刚身故,书意宗上下乱成一团。柳边冷静地处理了几位顽固派的长老,他手段强硬,不到半年就恢复了宗门井井有条的秩序,也使周围一圈虎视眈眈的各大门派死了吞并的心。
但这些都还是次要的东西。
最令他庆幸的是,清平逃了。
从长安一路北行,跨越祁连山脉,翻越数座崇山峻岭,终于甩开了那条咬在身后的追兵。
他只能从门人弟子的口中听到关于对方的只言片语,不时还夹杂着许些诋毁奚落。
他们说清平的父母早先就被杀死了,留下一个妹妹不知去了何方。
柳边默默记在心中,后来用了点手段,把他妹妹带了回来,养在身边。
陈小禾是个活泼的孩子,缠着他一口一个柳边哥哥叫得倒是热乎。未了,小姑娘怯生生地扯着他的袖子,问:“柳边哥哥我哥呢?”
晏柳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彼时资历尚浅,无法从仙道盟的手里救下自己的爱人,只能一边搜集相关的所有信息,一边暗自祈祷他的清平不要被人抓到。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一个月夜破灭了。
那人在夜半时分自己找到书意宗来,带着一身的鲜血和月光,连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都被鲜血浸透了。按理说,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
“清平!”他披着单衣走出来,慌忙上前想扶住对方,但却被男人强硬而坚决地推开了。
“不用了,我怕弄脏你的衣服。”陈清平把衣袖往上卷了一点,露出手臂上鲜血淋漓的肌肉,“顺着纹理割的,伤口比较深,我现在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你把那张画拿出来吧。”
他闻言慌忙跑进去,拿出那张他们共同绘制的四季图,在对方面前摊开,等候着下一步吩咐。
令他想不到的是,陈清平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
男人浸满鲜血的怀里是温热的,他慌乱地抱住对方,低声唤道。
“清平”
“嘘,不要说话。”陈清平把他抱紧,说,“不要让小禾知道今天的事情,她那么敏感的女孩子,知道了肯定会伤心很久的等我死了,把这一身灵力分开吧,你自己留着也好,用了它也好,我都无所谓。”
“以后看到这张画,一点要想起我啊”
晏柳边还想说些什么,他怀里的男人却已经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一团灵气,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