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月亮</h1>
混乱。尖叫。玻璃破碎。
秦榛榛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
白色,月光从防盗窗中爬进来,她伸出手,墙面开始变得斑驳。窗外树影婆娑,她的手垂了下去,空洞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
走到窗边的时候去,蝉还在叫,青蛙也在叫。黑夜静悄悄的,黑蓝的天穹上一弯月亮孤零零得斜钉着。
天空好美,只可惜什么时候,做什么,在哪里,对她毫无意义。
她翻出枕头底下藏着的易拉罐拉环,面无表情地对着左手腕割了下去。
记忆停止在窗外温柔的月光里。
她睁着眼睛,不知道应该看哪里。印入眼帘的只有白。白色的墙。白色的桌子。白色的椅子。被子,灯泡,水杯,手腕上的纱布和站着的穿着白色套装的女人。
她的妈妈,她病痛的源泉,脸上的妆就算因为自己的自杀也不会有一点差错。她听见她说。
为什么自杀?
为什么没有好转?
为什么不能开心点?
秦榛榛想说话的,可是字与句牢牢得卡在喉咙里,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是眼泪却流了出来。
我给你换了个医生。
她想起来,从小到大,她永远都是说,我,从没自称过妈妈。
你想见见他吗。
就算她现在思维混乱,她也可以听出来,这是一句肯定句。
这是林医生。
她转头,撞进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里。
时间被拉扯,从前与未来在她脑子里变成烟花。她听见他说,
“榛榛。你好啊。”
她连眼睛都不舍得闭,忽然知道了自己自杀,又被救回来的原因是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在这一刻听他说,你好啊。秦榛榛。
林初盛一点也不在意被她盯着看,他俯下身,揉了揉她的太阳穴。说:“要记得眨眼,不然眼睛会痛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了,虽然微不可闻,可是她听见自己在说:
“你好啊。”
林初盛笑了笑,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得说,“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见。”
下次,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她拽着她的衣袖不放手,左手因用力开始泛起疼痛。可是她不想放手。
“下午我还会来,我亲自给你换药。”他把她的手拉开,小心地放回被子里,“等会会有人给你送药过来,吃了就不会痛了。”
秦榛榛还是盯着他不放,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回头,和那个人走了,带上了白色的门。
小护士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是九点,她走进来,带来了消毒水的味道。刚开始拿起的是她的左手,然后是右手。一次性针头插进去的时候,血液倒流,在她想会不会继续往上走的时候开始回到她的身体里。
营养液好冷,点滴的速度太快了。她眼里又冒出水雾,她小声得说,好疼。
“疼为什么要自杀呢?”
可是她也不知道,她使劲地摇头,知道小护士温柔地停住她的举动,把点滴调慢了一点。
“下次不要做傻事了。下午我给你端酒酿圆子过来,好吗。”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又想起酒酿圆子的味道来。心里有微妙的喜悦。
那么多年来,每一次自杀,她永远都是在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可是这次,她在想,还好没有死。
今天真好,今天她遇见了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今天她还会有酒酿圆子。
那明天呢?
明天是明天的事。
她这样想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