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壹·妖女</h1>
屠二虎与狐朋狗友散了场子,哼着曲儿往家去。
已近宵禁时分,街上只他一个行人,菜市口白日里刚斩过数十个反贼,满地污脏黑血,阴风阵阵刮着,甚是诡异。
好在他长得牛高马大,通身煞气,便是鬼见了也要绕道而行。
他是京城一流的刽子手,一柄鬼头刀斩过无数人的脑袋,最得意的手艺便是剐人,先帝时曾起兵造反的六王朱烨,就是经他手行的刑。
他仍记得那天的场景,刑场四周围满了人,眼睁睁看着他将六王片成一片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肉片,他一共剐了三千六百刀,用了三天三夜,直至最后一刀下去,对方这才咽气。
自那之后,他名声大噪,下九流的行当里,人人尊称他一声“屠二爷”。
做刽子手多刑克六亲,命硬似铁,杀孽深重,大都孤苦一生。好在这个行当油水富余,他懂得些钻营,如今不过四十有二,在北城已算是一个土财主,几年前收了个徒弟继承衣钵,日后自有人替他养老送终,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借着酒劲,屠二虎哼起荒腔走板的艳曲儿:“俏冤家,想煞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你浑身上下都堆俏,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
院门半掩着,平日里总提灯侯在门口的小妾破天荒没了踪影,他一脚踢开门踏将进去,里头竟黑漆漆一片,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能做刽子手的,自不是饭桶草包,察觉到气氛不对,屠二虎的酒意登时醒了大半,他愣了片刻,不带犹豫往门边退去。
他做出防备姿态,一对筋肉贲张的粗壮大腿岔开,双脚呈后点步,一看便是练家子。
做这个行当杀人无数,虽都是奉命行事,却也结下不少仇家,他屏息凝神注视着院中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偷袭。
一阵凌厉的劲风袭来,伴随着“嗖嗖”破空之声,屠二虎脚尖着力,脚跟往弹了半步,堪堪避过侧方打过来的暗器,只听“噗”地一声,那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暗器钉在他身后的榆木门上,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另一枚暗器再度打来,角度竟十分刁钻!
屠二虎练得是硬家功夫,若是与人正面对敌,他凭一把大刀便能在半盏茶内将敌人剁成肉泥,可对上暗器,他便有些捉襟见肘,还没等躲开,两个腿窝处的委中穴蓦地一麻,他登时跪倒在地。
兵器破空声袭来,带着飒飒劲风,正对他面门,屠二虎心内大惊,大声喊到:“好汉且慢!”
那剑尖堪堪停在他鼻头,反射着森森冷光,若再往前一步,便能刺穿他的头颅,屠二虎一颗心乱跳着,即便是第一次上刑场砍人时,都未曾这样慌张过。
“这位好汉,我如何得罪了你?还请让我死个明白!”他喘着粗气问道。
“呵。”一声轻笑传来,面前燃起一道火星,照出举着火折子身穿夜行衣的偷袭者,他的面目一半隐在阴翳里,一半被橘色的火光照亮,眼看眉目柔和,繁星似的眼眸里倒映着点点火光,长得颇为阴柔。
“屠二爷,开个玩笑,见谅。”那人嘴角微翘,这样说道。
听了这声音,屠二虎的瞳孔瞬间紧缩——对方竟是个女人!
他委实想不到,自己居然叫一个女人两招之内打翻在地,如今正跪在她面前动弹不得!
屠二虎登时感到一阵屈辱,后槽牙咬得几乎碎开,他捏了捏小儿头颅般大小的拳头,手背暴起一条条青筋,试图站起身来。
女子面带讥诮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声问:“你很不高兴?”
屠二虎试了几次,两条腿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一阵冰一阵麻,连带整个身子都瘫软无力,也不知这妖女使了什么手段。
几次尝试失败,他心知已如案上鱼肉,颓然叹了一声,丧气道:“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罢!”
“我不是来杀你的。”对方淡淡道。
屠二虎心中大骂,抬起头问:“那你想做甚麽?”
女子脸上露出笑容,藉着火光,屠二虎这才看清楚些,对方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还是个娃娃。
“我要你帮我剐一个人。”她说。
屠二虎心中大惊,活了半辈子,除却朝廷派下来的任务,他从未听过这等要求。
“什么人?”他止不住好奇,问道。
“刘敬颐。”来人淡淡说着,仿佛在说一个街口卖菜的小贩。
屠二虎感觉一阵血气上涌,冲得他脑袋一阵发晕:“你……你疯了不成?!他可是……他可是……”
他可是户部尚书刘丙贤的公子,东厂头头童墉的干孙子,四九城里横着走的主儿!
“你只需答好或不好。”
“我不会答应的!”屠二虎大声喊道。
“不答应,你那婆娘和小妾、干儿子、十几个仆役,可都要陪你填命了。”
女子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冷似寒冰,嘴角却挂着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