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以为自己会失态,但他的承受能力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兴许是那转折以来带给他的冲击太多,脑子像是被罩了层彩色玻璃,看什么都不明白,也碰触不到。满心迷茫,觉得不到真相,看什么都在思索所见所闻是真是假,回忆那些过去是情真意切还是擅自伪装。
没有第二当事人来给正确答案,也没第三上帝视角来印证真假。
踏不出,回不得。只得捏着鼻子就这么认瞎了,反而与以往判若两人,一股脑的接受着所有信息,睁大了眼睛去看,摸索着脉络去查,誓要把世事看出个明明净净的名堂来,自虐似的不给自己留半点自欺欺人的喘息空间。
所以到了这关头,面对着这世上最不可能重逢的人,他还能在呆滞过后回过神,没惊慌失措,没歇斯底里。好似这不合理的一切都合乎所以,顺理成章。他扯出抹得体的笑。“是好久不见了,爸。”
“您看起来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年轻。”
父子两人泰然自若的在这片空间寒暄,像两个久别的一般朋友,也像在酒会上无意遇到的商业伙伴。总之就是不像亲父子。
恰到好处的表情,点到即止的对答,所有奔腾的岩浆都像被冷冻,在这一刹被隐藏的完好无缺。场面一派和谐。客气,熨帖,虚假。
恍然间林朔只觉年幼时追逐憧憬的高大逆光背影逐渐碎裂,真相回过头,露出它狰狞的脸。
他看着眼前与自己等量身高,气势却足了不止一星半点的成熟男人,神智和行动被分成两端,一半不慌不忙做出合理回应,另一半在云雾里居高临下的冷冷注视两人的一举一动,像看一场木偶剧。
“是为了那事儿来的吧?”林启远摸了颗烟出来,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不知什么时候声控灯灭了,男人的声音轻松笃定,又轻又稳,没打破这场黑暗,因此只有一汪月光从旁边的窗户透进来。摇曳的火芒闪烁出明灭光影。
“那事儿我已经答应他好好处理了,你也别操心了,嗯?”男人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这么晚,困了吧?早点回去睡觉。改天找个空,咱爷俩再好好聊一聊。”他吐出一口烟雾,姿态轻松的随手夹着烟。
他甚至没说回去吧别来打扰他们这种话,只是说这么晚困了吧,就差没做出伸手送客的姿势,像是林朔还是个晚上喝杯牛奶乖乖去睡觉的小孩,轻轻松松的在他和他们之间拉出一道界限分明的线,就这样淡定的、甚至是轻蔑的告诉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青年,“你不在线里”。
这时他不是一个父亲,是一头护食的野兽。
虽然男人压根没怎么在意过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无论是对哪一个“儿子”。
见到林启远的时候林朔的情绪没爆,这一刻却像导线被引燃,林朔青筋暴动,拳头握的死紧,只觉那些不可言说的愤怒就要充分燃烧爆炸,下一秒就能彻底席卷这里。
吱呀一声,门开了。然后是被轻声阖上的声音,即使这样,黑暗还是被惊动,灯亮了起来。
你心不在焉的整理着外套,一转身,迎面遇上正隐隐对峙的两个男人。他们也应声,朝这看了过来。
“……”
你咽下咒骂,哑口无言的定在原地,尽量维持冷静的表情。
林启远似笑非笑。“忘了刚答应我什么了,宝贝儿?”
无视林朔因为听到称呼变得更难看的脸色,你镇定的继续刚才的动作,把衣领整理好,才慢吞吞道。“我什么都不干。就是睡不着,想去底下散散心。”
男人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阴鹜的眼里却毫无笑意,正一眨不眨盯着你。显然不信这烂借口。
你也有些无语,已经掐好时间,估摸着他已经下楼,但又不能彻底被他甩开的时间差,想要在后面跟上。要说其他心思倒也真的没有,不会说再去纠缠楚甜甜什么的。既然事已至此,且对你的任务来说,远离对方也是正确的选择,再黏糊当断不断反而没意思,最后也只能徒增伤痕,不如画上干脆句点。林启远的条件恰好是最合适不过的再不见面的契机。
只不过还是想远远见她一面,亲自确认她的安全。
也就仅此而已了。
谁能想到一出意外就这么在这里大剌剌的等着。
三个大男人在这片算不上宽敞的空间里面面相觑,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危险又尴尬。被两双眼睛这么直直盯着,你都暗自觉得有些吃不消。
只得冷着脸,毫无波动的沐浴在两道或意味不明、或晦涩难懂的视线下,尽力表达自己心里没鬼、坦荡荡的立场。
林启远就这么盯着这个冷着张俊脸站在那的挺拔少年,心里没滋没味儿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男孩不是什么柔顺猫咪,猛兽幼崽也是食肉的。只是这么当面撞上仍是生气,尤其是看着林朔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烦躁的要命。
他的世界里没什么正常恋爱方式,男人也对那东西嗤之以鼻。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抓在手里,这是永恒不变的硬道理,也是打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