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头盖脸洒了一脸光,若非他及时拿手背挡了一下,这张脸现在恐怕都不能看了。
周北南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对周望说:“曲驰醒了。阿望,你去看一看。”
徐行之袖着手,觉得此处没自己的事儿了:“我也去。”
“他挺好的,就是一直在发呆。”周北南挥挥手,“阿望去,你留下。小陆有话跟你说。”
送走周望,陆御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徐师兄,我想回一趟清凉谷。”
徐行之点点头:“行。等等重光,到时”
陆御九有些为难:“……他何时能回来呢。”
“很急?”
陆御九从怀中掏出那碎成几片、被他妥善包裹好的青玉轮·盘。
徐行之明白了,于温雪尘而言,青玉如身,孤高且直,如今玉碎,也不能随他落于蛮荒,而应归葬清凉谷之中。
此时距天黑还很有一段时间,于是徐行之问周北南:“你是留下,还是跟着他一起去?”
周北南摇头:“孟重光还没回来,曲驰又犯着迷糊,我得留下来。”
陆御九插了句话:“其实我独去独回也可以,但是北南说一定要让徐师兄相随……”
徐行之颔首。
这话说得也没错,谁也不知道清凉谷现在是怎样一番景象,万一有魔道镇守,陆御九护派心切,难免要惹出动静来。
他虽说已成元婴之体,然而手下最厉害的鬼奴周北南不在,仅靠那些残魂遗魄,也是难以为继。
思及此,徐行之对陆御九道:“行。反正周胖子顶不上用,我陪你走一趟便是。”
闻言,周北南四下去瞄板凳,气得想给徐行之来个杠头开花。
二人既然相约,便即刻出行,争取早去早回。
他们走后,周北南便坐在门户皆闭的茶楼一楼,盘坐在一片腾跃着细细光尘的窗下擦他的长·枪。
没想到,一刻钟后,三道脚步声自楼上一路响了下来。
周北南抬头一看,等到瞧清那三人中的一个人后,难免惊讶:“曲驰?你们要去哪儿?”
曲驰乖乖站住脚步:“……要出去。”
周北南觉得自己选择问曲驰真是脑子进水,转而看向了周望。
周望跟在曲驰身后,略有无奈:“干爹说想出去走一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曲驰温声保证:“我不走远。我只是去找陶闲。”
……四下里一片沉默。
曲驰有理有据地分析:“他不在这里,就一定是到外面去了。”
周望有点慌张,望向周北南:“……舅舅?”
周北南细想了想,觉得放他出去也无伤大雅。
一来曲驰行事向来稳妥,哪怕是失神失智后也不是瞎跑乱闹的性子,若把他强行拘在这里,闹将起来反倒不妙;二来,他身上未着丹阳峰服饰,此处又并非什么仙山福地,寻常难有修道之人经过,不必担心被人认出。
更重要的是,最会安慰人的那个人走了。
他不敢将陶闲的事情告知曲驰,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告知他后很可能发生的一系列反应。
于是,他为着安抚摆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
为保万无一失,周北南唤来丹阳峰林好信:“跟着他们,小心照顾。”
但周北南思虑如此之多,终究还是疏漏了一环。
——三人的衣裳服制与街市上行人迥然不同,甫一出门便获得了无数注目。
刚才在楼上观看人流,周望还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她混入人堆之中,才小野兽似的警醒起来,惕然四顾。在与一行人迎面相交的瞬间,二人肩膀不慎蹭在了一处,周望第一反应便是拔刀,手朝背后一按,才记起为免引起麻烦,那两把巨刃铜刀在她出门前已被卸下。
和惊弓之鸟般的周望相比,曲驰倒是不在意旁人目光,沿着街旁缓步而行,腰背挺得笔直。
大悟镇虽非交通要塞,可也不算小,三人在镇中转了半个时辰有余,找遍了整条南北向的街道,进过了每一家店铺,询问有没有见到陶闲。
曲驰外表温文尔雅,向人打听时礼敬有加,看姿态全然不像个孩子,只有在一次次希望落空时,才会露出委屈又茫然的神色。
绕过买米凉粉的街角,一垛稻草赫然入目。
澄黄的干稻草紧扎成一个棒子模样,红艳艳的山楂硕大厚实,一颗颗紧锣密鼓地穿成一串,在新炼好的棕黄糖浆中滚过一遍,就勾上了细密的芡,糖浆一干,便在果实之上覆上了一层甜蜜的、带有细细气泡的薄壳,远看就像是捧着一棵丰饶穰然的果树。
……一条街头到街尾,至少有三个人捧着果树在叫卖。
周望虽没见过此物,但耳朵已经品尝过无数次,她几乎一眼便认出来那就是曲驰曾缠着陶闲讲了一遍又一遍的糖葫芦。
周望一把拉住曲驰:“干爹,陪我去趟成衣铺吧。徐师兄说我们可以在那里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