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邓铭歪歪斜斜半靠着杨森,小个子的吴可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八罐啤酒,像拎着十几年的往日光阴。
出租车在空寂的街上急驰,司机照例开着车载广播来打发睡意。风和街景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各式各样的霓虹灯把凌晨两点的城市照得依旧亮同白昼。路上几乎看不到车和人,只偶尔在某个路口还能看见没有歇摊的露天烧烤,路过的某间看上去应该是会所或酒店的门口聚着些等客的空出租。
路口,出租车追上了一辆先在那里等红灯的夜班车,车厢几乎没有亮灯,却依然被城市的灯光映照得通透。陆敏吃惊地发现那辆夜班车居然坐满了人。有人低头玩着手机,有人撑着手打瞌睡,有人把目光一直投向窗外的某个地方,不知在看什么,……。没来由的,陆敏想起了那支。
绿灯,出租车刚过路口就把夜班车甩在身后。听着手边的两罐啤酒由于振动发出的液体的撞击声,看着车窗外几乎很难看到的深夜的沉静,陆敏想起了KTV走廊上那个穿着荧光色裙服走开的身影。
晚安,这座城市。
☆、第 19 章
三、
11月初,一场预报里的冷空气如约而至,这个城市便仿佛一夜之间从初秋的微凉转换成初冬的清冷。――对于这个地处中部的城市来说,春秋从来只是花絮,是给长冬长夏里忍耐不住的人们的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而长冬长夏永远才是主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雾霾便成了这个城市挥之不去的一个常客,爽净的蓝天似乎变成了遥远的回忆,城市似乎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里:要么是三周以上的连阴雨天,湿嗒嗒的空气和窗下晾得满满当当的湿衣服让人心生烦闷;好不容易盼到天晴,好吧,雾霾这个常客又不请自来,满心欢喜地早起拉开窗帘,远远近近却都是一副灰蒙蒙黄扑扑的丧气样子,简直要让人绝望。而清冷的初冬里,因为阳光在雾霾背后的欲说还休而显得更加清冷和萧索。
雾和霾其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吧。即便只是在前几年,这个城市还能看见纯粹的雾,白茫茫一片,沾衣欲湿,让人想起小时候看的里原始布景下的虚无缥缈的天宫。而且雾还 “浓妆淡抹总相宜”吧:薄雾有着“烟笼寒水月笼纱”的轻柔美感,浓雾又有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古典和神秘。
但是霾,轻度的总是那么扭扭捏捏又如影随形,让人想起“阴魂不散”;重度的却又没有西北地区那种“黄沙远上白云间”的沙尘暴的爽烈。而不论轻霾重霾,不说那些小颗粒怎样危害健康,就是空气里总有的那么一股子来路不明的焦臭味儿就让人受不了。
为此,陆敏在休息日也很少像原来那样出去散步了。除了必须的出门购置生活用品,大多数的休息日里,陆敏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周六,照例是薄薄的雾霾和温吞的阳光。午后,有点犯困的陆敏懒得再翻书,便给自己泡了杯红茶,扯上薄毯窝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忽然有人敲门。
这倒让陆敏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摁下了暂停键,竖起耳朵细听,又传来防盗铁门闷沉的敲门声:果然是有人敲门。
一时间,陆敏脑子里飞快转过若干个可能,又一一剔除:这个月不是抄煤气表的月份,又不欠物业费,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也不会不吱声就贸然来探望,……。
而除了事先知晓的朋友的来访,其余的所有敲门陆敏向来是置之不理的,连煤气表数都是直接打电话过去告诉,根本不让任何陌生人进门。
陆敏屏息听着,却动也没动。管他是谁,敲一会儿自然就会离开。
那敲门声却很执着,一下一下的响着,不紧不慢,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动画片正看得有味,被这没完没了的敲门声打断,陆敏有些生气,便恨恨趿上拖鞋走到门口。本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敲门,打算着任他敲到天荒地老也不开门,等顺着猫眼往外一看,却愣住了。
门外赫然站着那个女孩。
陆敏飞快地看了一下自己。还好,因为时不时的要到小院里去摆弄摆弄花草或是透透气,陆敏穿着很正常的家居服,头发也不至于因为休息日不用出门就“首如飞蓬”,还算可以见人。
大约是感觉到了门内有动静,敲门声停了下来。一时间有一种异样的沉静。
陆敏下意识的理了理头发,然后开了门。
女孩今天是日常淡妆,长头随便扎了个马尾甩在脑后,穿着很休闲的厚卫衣牛仔裤小短靴,肩上松松垮垮斜背了只帆布挎包,一副清爽的样子。
看见手还扶在门把手上的陆敏,女孩一时间似乎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
“呃,我,又来了。”
陆敏被这个开场白逗笑了,把门又开大了一点,把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算是招呼。
“进来吧。”
趁着女孩弯腰换鞋的时候,陆敏飞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嗯,还算整齐。
“随便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