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东西尽数塞给下人,拧过头撩起衣摆便往前方飞奔去。那由于太快而显得匆忙的脚步,和那呼啸而去的身影,如同许久之前二人在那某个不知名的小夜集上在人流里穿梭而过的剪影。
耳边是破空的声音,仿佛可以听到速度将一切撕裂的清脆悦耳的声响。鼻中喘着动荡的呼吸,喷薄而出的是裹挟着焦急不安的热气。从大门一路飞奔到正屋需要不短的一段路程,这一路上的花花草草尽态极妍甚至都比不上她心中那个人一个淡然而又庄重的回眸。
唐霍祈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如此奋不顾身的为了一个人狂奔,在这了屹立许久许久的沉静古朴的宅子里奋不顾身。
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激动不安过,却又从未如此愿意的狼狈激动不安,似乎是狂奔过了一年四季。
那主屋大门,人人来去匆忙的身影不知觉让唐霍祈的心微微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那一个她所愿用性命所护的人,到底如何了?
“驸马爷,您不能进去!”一个小丫头忙拦住了正欲往里冲的唐霍祈。
唐霍祈只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一把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又“唰”一声重重的关上——什么世俗规矩,都滚开吧!谁都没有那个人来得重要啊!
其它人只默默的看了眼刚刚竟敢拦人的那个小丫头,心里默默喟叹一声,又低着头继续忙碌起来。
这新来的小丫头不懂,他们可都是这府里的老人儿了:自打这公主殿下进门那日起,谁都看的出来自家少爷才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位主……至于进产房这事儿,院里的都是自己人,他们不说唐贺氏不管,谁还能知道呢?退一万步讲,知道了又能怎样了,无非是几条风言风语罢了,唐家一直就不乏过议论!
“霁儿!”唐霍祈一把冲了过去,跪在床头握住她的手。
“唐霍祈……”手掌是紧紧的回握,司马霁转过头去看着她:“我要生了……”
“我知道我知道!”唐霍祈感受到手掌那隐隐的湿意,心里不自觉一阵心疼蔓延而起,眼眶也渐渐湿润了起来。
“宽心……我无妨……”司马霁深深望了她一眼,又转正过头去,满头透湿的汗珠却一颗颗往下掉。
浓重的血腥味,湿润粘黏的汗意,水盆相撞的声音,呼来喝去的吵杂,剪子破开衣料的声音……都交织到一起,没有一丝初秋的凉意。
她多想让外头那干燥清爽的空气透露进来,哪怕是一点点的风也好。
“哇!”一声嘹亮的哭声终于响彻天际。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唐五将孩子抱到她面前,“是个小少爷。”
唐霍祈只看了那皱巴巴红通通的孩子一眼,握着司马霁的手不断亲吻着,喉头不断哽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傻子……”转过头去看了那双眼通红的人一眼,司马霁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困意累意交织在一起来不及让她多想,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因用力而湿哒哒的头发黏在她细洁白腻的脸庞上,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凌乱的美感……
“少爷,抱抱这孩子吧!”产婆轻轻将孩子抱到她面前,“小少爷真好看,这大眼睛和公主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有这嘴唇和少爷您一样薄呢!”
唐霍祈轻手轻脚的接过这初生的孩子,心头只觉得一阵感激和温暖。这软绵绵的孩子,小小的躯体里却流着她们两个人的血,似乎是这么理所应当的昭告她们今后就要如此牵绊着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手中残留的早桂香味和这孩子绵软的触感,让唐霍祈还恍然觉得自己手里所抱的,并不是孩子而是一包甜绵的桂花糕——用牛皮纸包的严严实实的却还是忍不住透出香气的芬芳美好的小东西。
“这孩子的名字,由霁儿取。”唐霍祈将孩子送到司马霁眼下,轻轻说道。
司马霁正躺在干净洁白的床上闭目养神,深深的看了唐霍祈手中那孩子一眼,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慢慢道:“朝。是朝阳,亦是希望。”
“唐朝。”唐霍祈轻轻念了一回,看着怀中吃饱熟睡的孩子,心头顿觉柔软的一塌糊涂,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
“从今日起,在街上连摆三日轮酒宴,喝的酒通通从酒厂里调,一律要满五年的状元红。”唐霍祈转过头去看了司马霁一眼,“贺我唐门弄璋之喜。”
霁后初阳,是谓朝。朝而后至,是谓暮。
唐朝——绮树满朝阳,融融有露光。雨多疑濯锦,风散似分妆。
初秋的风里淡淡的桂花香和飘散四处的馥郁的酒香悄然融合在一起,光是闻着就叫人心醉不已。那一大碗澄澈芬芳的美酒放在眼前,谁又能够拒绝呢?
……
总之日子就这么放在小桥流水里过了,温润着两个人白头的愿景,温润着两个人携手相伴的决心。
那盈盈绕绕的小河,那喷香温暖的点心,那冉冉而去的烟气,那高高挑起的檐角……都会是见证啊。
小短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