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多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都是一脸习以为常的高傲。唯有影子随着云霞流动而变换着深浅。
这样的人——炎红皱着眉,在昏暗的寝室里跟对面的杨白相视沉默。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像是会在于乐受伤时直接冲上去踹开其他人的杨白。
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大小姐真实的模样。但炎红觉得杨白这样等待摆布并且从不挣扎的心态莫名其妙有点熟悉。
当事人不愿意炎红随意干涉,她便不好意思纠缠,既然杨白说了那个称作是她妈妈的黑影留在这里没什么问题,加上也没有对炎红造成什么伤害,她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费尽心思那人还不会领情,炎红没什么必要浪费太多时间在这里,加上杨白又不是慕宇。
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那大小姐一句,身边长时间存在着鬼怪,并不是什么没所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杨白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后说道:“但是我觉得没问题。”
“……你开心就好。”
毕竟是没直面过死亡的小孩子,真以为那不过是像是去商场选购按摩椅一般,躺下一闭眼就能解决的事情。
真正等生死抉择的那一刻到来时,谁都没法如此淡然面对。
谁都一样。炎红心想。
自从那天发生了冲突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杨白似乎也能见到炎红所见的鬼怪,偶尔跟于乐三人一同走在校园里,迎面而来一个穿着黑白运动服的中年男人,炎红跟杨白不约而同地盯了他两秒,便默契地将于乐推到一边。
被推走的于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而她们又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三人这么尴尬地沉默了几秒,炎红才怏怏地说我忘记拿东西了。说完转身快步离开,留下杨白和于乐两人,她没有回头看过一次,所以也不知道在那之后杨白是怎样跟于乐说的。
但正常人都应该不会实话实说自己能见到鬼怪这件事吧?
炎红想了想,发现会主动屈服于自己死去的母亲要求并且丝毫不考虑自身处境的杨白,或许不能用正常人的水准去判断其行为处事。
她曾经好奇地问起那人:“杨白,你爸爸为什么不来开家长会?”
杨白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去弟弟那边了。”
“会觉得失落吗?”
“为什么要失落?”
“……也是。”
跟炎红习惯了蛇婆不会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一样,杨白明显也已经认为她父亲不来看自己一眼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往日放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一旦作为旁观者再看到跟自身相似的个例,炎红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她所觉得平凡的那点无奈,能够被折射得如此孤独。
即便杨白说了不要再理会她妈妈,但终究,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之间,还是有着一条长长的代沟,无法逾越,也无法抱着共存的美好幻想。
她是一个年少柔弱的女孩子,独立,高傲。
或许看上去跟那些呼风唤雨的富家子弟没什么差别,年纪轻轻名牌加身,但如今再看时炎红便发现并非真的如此。外表即便再光鲜亮丽,却依旧如同镜花水月般毫无实感,杨白正如那时她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等待般,一直都孤单而认命。
值得庆幸的是,杨白不过是不断地给自己弟弟送钱而已,钱没了便向家人再拿,顶多就挨骂罢了。
至少从那大小姐的神情和言论来看,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大概过了三四天,炎红在周末陪于乐去逛街时撞见了杨白。越过商场层层货架,远远见到她跟着一个脸上稚气未消的男孩子,似乎在陪对方选酒。
“那好像是她弟弟来着。”于乐踮起脚看了看,这么说。
“啊。”炎红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偷偷瞥向杨白那边。“但是那么小年纪就买酒,没关系吗?”
“你没见杨白穿得风骚啊?一看就是要装大人给弟弟买。”
于乐说得没错,杨白在大冷天地还穿着短裙丝袜,化着妆,加上波浪卷的长发,乍一眼看过去还真像是已经出来工作的漂亮女人。
炎红暗自叹了口气,看着她弟弟年纪轻轻就熟练地挑选着货架上的酒,感叹一句如今的孩子越发早熟,便无可奈何地跟于乐转到另一边去了。
于乐一边嘀咕着之前看到的海苔不知道在哪里,一边却毫不犹豫地顺手拿了好几袋鱿鱼丝,看得炎红觉得口干。
她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没有见到杨白妈妈的黑影,不知道是不是藏在了哪儿。
买完零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于乐玩着手机抱怨着还不想回家,炎红便只能好脾气地陪她到处溜达。她思索着反正也是周末了,时间还早,也没什么作业,顶多就是,明天要期末考试而已。
嗯,考试。冷静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