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世界上有着非谁不可的事情。无论在哪一种人生里,是善是恶,或短或长,最起码的两件事,也都一定是非谁不可。
——爱和被爱。
“把灯灭了。”有人说。
原本灯如昼里,便顷刻间沉入昏暗,而在这片昏暗中,总有那么一点东西会更夺目鲜明。影子和光线的分界便越发清晰,意外让她觉得烦躁和吵闹。
慕宇以为视觉所见的光影应该是没有声音才是。但若是无声无息,耳边为什么会响起如同敲锣打鼓般震耳欲聋的噪音?
——而外婆那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她怔怔地在一片昏暗中下沉,恍惚时便似乎听见,那句话之后,有谁哭了起来。
曾经有个同学跟慕宇感叹过,你那模样,即便是跑鞋里被撒入图钉什么的,也能面无表情地站在起跑线上,吓到了很多人。
不对,这话好像是老师跟她说的。慕宇想了想,也没能想起到底是谁,只是觉得即便想起也没什么重要的。
她那时问:“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对方想了想,莫名其妙便抛出一句:“因为他们仰慕你。”
“仰慕我为什么还要伤害我?”
“深刻的伤害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足以让你记住一生吧?”
——有病。
慕宇皱着眉,有些反感地转头低声说道。
而如今这诡异荒诞的回忆,也做了某种不经意间被唤起的梦,她在其中被包裹时,便想到了炎红。以及那孩子理所当然而空洞地告诉自己,人类所造成的伤害,比鬼怪要深刻得多。
她一定也会遇见那个足以记住一生的人。
而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熟悉而低沉的声线便理所当然地回荡在慕宇脑海。她的四肢仿若被胡璃的狐火所灼烧,滚烫到皮开肉绽般疼痛,但慕宇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火焰和热浪,也许是幻觉,也许不过是梦。
也许算得上是被刻意放大扭曲的某些感情。
她睁开眼。
所见却并非自家熟悉的陈设和天花板,而是悬挂于黑暗里的一枚黄橙橙的眼瞳。像是恰逢时节的圆月,明朗又冷漠。
慕宇并不吃惊,如果算上今天,或许她已经见了这枚眼瞳足足九次了。
每次所见,必定都是伴随着些引诱她去杀掉谁谁谁的教导,慕宇觉得自己还算是正常,从没听进过半次。
但炎红终究是不一样的。
对方提起那孩子时,总会伴随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慕宇听多了,心里便觉得烦躁,觉得烦躁后便会毫不留情地打断那人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地提起炎红?”她皱着眉问。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对方反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会用那样暧昧的语气说着关于她的事情?慕宇要这么反驳,但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来,如鲠在喉般,让她有点出乎意料。
于是便又听见那人笑了声:“看,你只是没发现自己心里很在意而已。”
对方这么一笑,慕宇心里便一凉,想要挣扎却又发现自己未曾被束缚,谈何挣扎。她焦急地喊道:“等等!你不要又……”
然而她从来都来不及说出后半句。因为在这话脱口而出时,意识便随着那黄橙橙的眼瞳,啪地一声关在了一片漆黑里。
慕宇觉得自己仿若做了一个梦,既是真实,又是荒诞的梦。而这个梦的最后,她便渐渐地苏醒了。
所感觉的空气微冷,掌心下压着柔软的床单。
但是梦还没消退,慕宇隐约记起的,少女的嘴唇的触感,比掌心所触碰的床单更加柔软,比她的体温更加冷淡。
她丢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意识,而这段时间里所发生了什么,也全然不知道。只能从断断续续的,即将消退的梦中寻得半点可疑的感觉。
心跳,声音,呼吸,以及口干舌燥。
慕宇感觉自己的膝盖仿佛被什么撞击过一般,而同时,肩膀更是像被坏脾气的野猫抓过,疼痛无比。
但是比起这些疼痛,占据了她全部思绪的却是自己内心仍然想得到什么的执念。
她默默深呼吸了三次,再次睁开眼。而这次,是真的睁开眼,视线里天花板上单调干净的纹路缓缓清晰了起来。光线昏暗,却不漆黑。
慕宇觉得自己脑袋很疼,但无疑现在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屋子里很安静,不知道胡璃和谷鹤那边怎样了。
她满怀疑惑地转头,想要看看四周,却发现炎红正盘着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似乎睡了过去。
旁边的电子闹钟显示如今是凌晨三点。
慕宇坐了起来,自己的衣服并没有被换下,似乎是直接扔到床上的。她见衣衫整齐,便也松了口气。
但转头看了看炎红,却猛地发现那孩子锁骨上方有两道明显的红印。
“……”慕宇目瞪口呆地看着炎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