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柱,金碧辉煌,为了这里所带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曾潜心蛰伏多年,与颜漪岚如同悬坐在刀尖上博弈,然而却终究棋错一步,导致满盘皆输。
既是输了,不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只能承担。
只是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吴王想着,举目扫望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寒风瑟瑟而过,吹得他的心头也是空空落落的。
也罢,她既然已经回了皇宫,呆在长公主的身边,终归是不会亏待她的。
从身边大太监的手里接过圣旨,吴王冲一边的王源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上马启程了。
“王爷且慢。”大太监微躬身道:“长公主记挂吴王一路上难免舟车劳顿,所以特意命人给吴王送来了一些吃食,好让王爷在路上换换口味。”
猜不透颜漪岚这个时候的意图,吴王沉默着点了点头,道:“代本王谢过长公主。”
说话间,碧鸢已经领着几名宫女们端着食盒而来。
“王爷。”碧鸢行了个礼,道:“奴婢奉长公主之意,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一些糕点,以待路上品尝。”
吴王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他漠然看着宫女们按着碧鸢的指示将食盒放进马车,趁着大家忙活的空档,他侧首问碧鸢道:“她还好吗?”
碧鸢是个明白人,自然听得出吴王话里问的是谁,她微垂着头并不回答,而是将袖里之前藏着的一枚精致锦盒递到了吴王的手里,不等吴王询问,她余角瞧见宫人们都已经放下了锦盒回到她的身边,便率先往后略微退了半步,躬身道:“主子们的吩咐奴婢已经完成,出宫的时间到了,还请王爷保重。”
一句“主子们的吩咐”似乎已经道出了一切原委,吴王暗暗捏紧了手里的锦盒,他没有再问,而是转身坐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程,吴王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那方锦盒,木头盒身雕刻着繁复花纹,散着淡淡的檀香,他的指腹来回摩挲着盒身的图案,最后打了开来。红色的绒布垫上静静躺着一枚剑穗,红色的丝线已经有了些褪色的痕迹,看得出已经放置有一些年头了,但是却还未曾被人使用过。
握着锦盒的手微微地发颤,吴王微眯着眼凝视着手里的那枚剑穗,记忆缓缓涌上脑海,他只觉得心间那道旧日伤口如今豁然呈于眼前,尽是鲜血淋漓的痛。
他还记得多年以前,彼时的他还只是四皇子,奉先王之命跟随大将军在外打仗,关雎山上一战,姜疏影率领的部队被隋军围困在山上,是他不顾军令率兵三百人破围将她救出。而那一役,为了保护负伤的姜疏影。先王赐给他的宝剑被震落离手,连同母妃亲手为她编织的剑穗一同掉入山崖。
便也就是那一战之后,姜疏影看待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暖色。她说她不喜欠人恩情,所以定会偿还一枚剑穗给他,可惜这个承诺还来不及实现,他们已经先一步得了皇令回到京城。然而那次回京,什么都不一样了。
若说遇见姜疏影,是他这一生的劫数,那么吴王想,之后姜疏影在回京当晚的宴会上遇见颜漪岚,便也是她的劫数。为了这一面,她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偿还。
他本以为姜疏影早已经忘了她当日许下的承诺,然而吴王抚着手里的这一枚已经褪色的剑穗,端看着剑穗生涩歪扭的走线,这一刻他才恍然明了,姜疏影一直都记得。只是后来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的立场,他们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变了,所以这枚剑穗,她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不对。
从回忆的追思中猛然回神,吴王身形大震,他望着手里剑穗的眼神开始颤动,神情写满了疑惑和震惊。
姜疏影已经死了。这件事不可能还有人记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这枚当年姜疏影亲手编织的剑穗会经由姜凝醉的手送给他。
心里又乱又惊痛不已,眼前不停跳脱出姜疏影和姜凝醉的脸,明明是不一样的脸,可是却有着同样的神情和语气,那双淡定不惊的眼眸,是那样的相似。
疏影。
马车倏地一下颠簸,吴王错愕间回神,他的心里似乎隐隐有了答案,可是却始终不敢相信,毕竟这实在是太过于荒唐了。可是除了这么解释之外,他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能够说出这一切蹊跷。
猛地掀开车帘回望皇宫,透过即将重新关闭的宫门,他看见城楼之上,有一人迎风而立,在皑皑的雪景里,显得分外的清晰脱俗。那人穿着一身水绿色裙衫,帛带翻飞,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淡若湖泊的眼睛,流转着玉般的光华。
这般仙姿玉骨,即使立在苍茫天底之间,仍旧难掩她骨子里的气势凛然。
疏影,当真会是你么?
高耸的宫门缓缓合上,吴王枉然地伸手,想要去握城门上那抹淡然若仙的身影,想要去留住心底最不可言说的过往,可惜什么也握不住了,只有风自他的手间无情穿过。而他心底俨然升起的那个疑惑,终其一生,也无人能够给予他答案了。
宫门紧闭之前的最后一眼,吴王看见那抹身影缓缓转过了身,似是在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