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大朵大朵洁白的玉兰花的青色床单,挂在雪白的墙壁上的那幅画着一片幽静的森林的大油画,还有藏青色窗帘与印花白窗纱外的晴空与白云。我的卧室没有色彩,没有原野的气息,没有自然清新的空气……它太幽暗了,拉上窗和窗帘后整个房间就如进入阴沉的黄昏,这是我最不喜欢的调子……我不觉又爬起来,拉开窗帘的一角,让房间里跑进几缕阳光。
“看到窗帘拉上,我就知道你肯定在!”
“以后呢,就这样把窗帘拉开,让我在外面能看到你。”
我留在了窗前,把自己置身于阳光之下,司乐,是不是这样,这样我就跟你同在了,是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爬回床上,我要午休,我不能累啊。
可是一闭上眼睛,司乐就以各种形象钻进我的脑子,我只好大睁着双眼。我不可以看阳光,我就看窗帘。这蓝灰色的窗帘上有很多抽象的图案,各种抽象的图案,它们像什么呢,有什么寓意吗?嗯,像许多不会游泳的人在游泳,像许多小朋友并着肩拉着手去赶集,不对,是一起去堆雪人去看海,像许多尾巴上长了毛的蝌蚪在飞,在蓝天上飞,像许多脚丫子在跑,不对,不是跑,是在布匹上创作,印上自己的各种动态掌纹,像许多筋脉在跳,许多血在喷涌,像各种各样的眼睛,各种各样的笑嘴,是司乐的眼,是司乐的嘴……我闭上眼睛,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不可以看窗帘了。我转过头去,看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墙壁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什么可以勾起我的联想和想象的东西都没有。可是,那里有声音,在一切形象都消失了的时候,歌厅里的节奏和歌曲就从雪白的墙壁上隐隐地飘出来。那家歌厅里肯定有一个疯子,不然不会反反复复地就播放刘德华的:“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每一个字都仿佛打在墙壁上,由灰色渐变成黑色,由楷体渐变成隶书,由细若蚊足渐变成巨若棒槌,这堵雪白的墙成了一个放映动态字句的白屏。
我不要听,我需要舒缓的音乐,安神的音乐。女儿房里有一个小小的音响,专门用来给她睡前播放安眠曲的。我把它搬了过来。甜蜜的安眠曲弥漫了整个房间,是勃拉姆斯的。我闭上了眼睛,渐渐地仿佛到了船上,水波上的船轻轻地摇,柔柔地晃……“现在在海上,体验所谓的渔民生活……到了海上就是幸福,就是开阔,就是凉爽……摇摇晃晃的船很像婴儿的摇篮,很舒服……”
司乐……
我睁开了眼,眼角滑下两颗泪珠。无处躲藏,无处躲藏……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也苍白着脸望着我。为什么要躲藏,为什么躲藏!我的眼泪突然奔流而下,我只是又想你了,我只是又想得很厉害。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想,为什么我连想都不可以……
我翻身下床,拉开我的床头柜,拿出那一张班得瑞的,把勃拉姆斯的摇篮曲换了下来,迷离神秘的马上奇丽无比纯情无比地流转起来。
我不要再睡什么午觉了,也不要什么清心寡欲了,我就纵情地胡思乱想,任自己的思绪或者说妄念满天地飞扬好了!
司乐,我从哪里想起好?现在我的脑子里心魂里又全都是你了,我又忘了方向乱了方寸了,那就老老实实从“头”开始好吗?从六年前那个美丽的傍晚开始……
2 那个愉快的傍晚
六点多我走进陈笛的办公室,见旁边长沙发上坐着一个小女生,是一个很“豪放”的女
生:半个身子陷进了沙发里,脑袋斜靠在沙发背上,两条曲着的腿张得很开,摆成了一个大大的V字。
一见我进来,女生的目光便闪闪亮亮地追随着我,我朝她笑笑,走向陈笛的办公椅。
“采薇……编辑。”女生迅速站了起来,满脸含笑。
“哦?你好。”我愣了一下,脸转向她站住了。
“嗯。”她已经来到我身边,高高的个子像新长成的一株挺拔的小杨树,两只眼睛像洒满朝阳的湖水,惊喜,清新,羞涩,狡猾。
“我……”她突然又垂下眼睫毛,脸颊升起了红晕。
“有事?”
“是我同学的事。”
“哦?”
“她让我帮她把作文拿来给你看。”
“哦。”
“嗯,她说这是她有生以来写得最让她满意的作文,想看看你的意见。”
“是吧?”
“我同学为写这篇作文花了三天时间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你的看法,想现在就知道!”她的两只眼睛急切地看着我,像两只太阳。
“这么急?”我笑了起来。
“十万火急,急火攻心!”她的两只太阳迅速行至午时。
“她呢?你同学?”
“她啊,她是个胆小鬼,害怕自己的作文被枪毙了,不敢当面来聆听。”她呵呵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