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含着清冽霜雪的眸子尚在脑海之中徘徊不去,我不懂银泷为何这般执意,她本该明白星轮夫人所求。
“这是我与她的宿命,离开时由不得自己,回归依然。”银泷说着,在怀中取出一颗明珠,轻捻出一道咒诀,霎时华光大盛,星轮夫人的身躯被光芒包裹住,再回过神来时,她已被封印在银泷手里的珠子中,银泷看向手中明珠,目光渐趋柔软:“她一直都明白。”
这是银泷与她的宿命,谁都身不由己。
晨光乍起,我看着孤身驻立的银泷,无言走上前去,将她轻轻拥住。
如今入夜已深,子时将近,我与银泷本是该赶在拓跋翼死讯在蛮屠王宫中传开之前将女娲石取回,与外面接应的人汇合。
银泷却是不急,一路带着我朝城门那边去。
女娲石作为蛮屠的圣物,被存放在蛮屠最为神圣且安全的地方。被寄放在蛮屠宗庙中的那一颗并非是真物,女娲石真正存放的地方,大概只有银泷与拓跋翼知晓。
“是在何处?”我被银泷抱在怀中,穿行于夜空之中,轻轻抬首问到。
“在蛮屠最为安全的地方,由最有能力守护它的人保有。”
我沉思一刻,缓缓开口说道:“拓跋翼。”
“是。”银泷颔首答道:“却又不止于此。”
“若是在拓跋翼身上,你方才杀他时大可以就此拿走女娲石。”我思索片刻,猜测着开口:“想来拓跋翼未将女娲石带在身上,而是封印在了其他的地方。”
“嗯,拓跋翼为人谨慎,手段更是诡谲,女娲石经由他手,早已不存在于现世。”
“那被封印去了何处?”
“他的梦境之中。”银泷说着,微顿了顿,接着开口:“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这人用意念构成的幻世,打开这层幻世的前提便是拓跋翼身死,魂魄离体。”
我沉吟一声,不再出声。如今事情越发复杂,离司耀为我定下的期限也越发的近。拓跋翼设下的这层难题,此前我在垂明宫中,似乎有所见闻,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我垂眸回想着过往查看过得典籍,列列书目在脑海中翻过,一时之间却是难有对应。
似是感觉到我的犹疑,银泷垂首朝着我温和一笑,道:“明儿莫怕,这一次要用的正是你的力量,唯有你才足以应付这些。”
我?她说的,想来是指玄羽凰族的异能。
赐福布泽,震慑阴邪,这是玄羽族天生所有的能力,银泷说这一局破题关键在我,半分深沉涌上心间,我陷入思绪之中。
待到我被银泷带至城门时刻,一道灵光在心头乍现,却是转瞬即逝,不可捉摸。待我仔细回忆品味以后,却是不由浅蹙起眉来,一时间只觉得胸腔被攥紧,苦涩滋味凝滞满其间。
先前银泷留“陈婆”在外接应,此刻一道佝偻身影出现在城门边,相隔不远,我看见“陈婆”在手中晃荡的钥匙和倒在其脚边的城卫。
“王。”“陈婆”卸去伪装,身形挺直几步走到银泷跟前来,跪地请求指示。
“送我们出去。”银泷落下命令。
“是!”
“陈婆”应声打开了城门,我和银泷在星辉下走出,我们的身影落在一地浅蓝色月华上,逐渐被拖长。
回到“陈婆”那间小木屋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银泷安置我在榻上睡下,自己坐在我身旁,封印着星轮夫人躯体的明珠不知何时被她拿了出来,此刻握在手中,目光深沉的凝视着。
“银泷……”我轻声开口唤她,话到临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前腹中的万千思绪一时停滞在舌尖,化为极无力度的二字:“节哀。”
银泷淡色的唇轻轻勾起,她侧身朝里面倾些,抬手抚在我的发顶上,清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捕捉到其间那一丝难察的情意。
“明儿,拓跋翼对星轮的执念远比我们想像的深。男人总是用尽心力去追求他们不能轻易征服的事物。拓跋翼至死,未曾得到过星轮……”
闻她言语,我心中已猜透大半。我抬手,将银泷抚在我发上的手掌轻轻带到我的颊边,缓缓贴上去。阖眸接道:“执念是最深的意念,一个人若身前对一件事物有了执念,便是死后也会追随到这样事物的身边。”
“明儿…”她逐渐俯下身来,同我额角相抵,我能看见她眼底的墨色,掩藏住更深处的星辉,她吐息清浅,缓缓道出一声:“抱歉。”
我也只是笑,拓跋翼生前对星轮夫人执念那般深。如今星轮夫人便在这里,那座由拓跋翼的意念在梦境中构建的幻世,如今已向我递出邀请函,敞开门扉。
这确实是非我不可。幻世之城,如同现世的镜像,现世中有的人,幻世中一个都不会少。现世中死去的人,幻世中亦不会在存活,因这幻世是镜像,反之亦然。
相同的两个人类无法并存于同一个世界,现世的银泷不被允许进入幻世之中,无法去取这一方女娲石,而我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