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醒悟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人走了就走了,怀念也好,或者把她放在我的小宫殿里也好,都是没有意义的。她不会爱我,也不会给我爱。
“她说喜欢我,只能说明我还渴望着爱情罢了。”晏海清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说:“感情这种东西,爱情这种东西……早就该丢掉了,不是吗?”
许医生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情感需求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之一,强行压抑这种需求并不利于您的健康。您出现这样的幻觉,是潜意识在警告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许医生说完之后顿了顿,她给晏海清做心理咨询有几年了,晏海清是怎么走过来的,为什么视情感如草芥,她都知道。
因而也清楚这番话晏海清不会认同。
晏海清果然轻蔑地笑了笑,说:“她在我梦里和高中时候的我相爱,她现在说的喜欢根本不是指我。照您这么说,我的潜意识也不认为她会喜欢这样的我。杨子溪‘应该’喜欢一个善良脆弱幼稚敏感的我,现在的我还是不配得到爱咯?”
杨子溪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晏海清的目光轻轻掠过杨子溪的脸,并没有停留哪怕一瞬间,可杨子溪还是愣住了。
扪心自问,她的确不喜欢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晏海清,她还是喜欢高中的那个。这个晏海清棱角太明显,杨子溪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似乎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嘲讽着。
就算看不惯自己的每一处软弱和幼稚,晏海清也把这种感情命名为“爱”。
把这种想要掐死自己的感情,命名为“爱”。
杨子溪顿了顿,话都到了嘴边,换了另外一句:“我不是为了陆阳文跳崖的,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她捂着脖子,心情复杂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吗?”
晏海清解释着,也不知道对杨子溪还是对许医生:“我厌恶那样的软弱,要是我像你们喜欢的那样子,根本活不到现在,也不能得到这么多东西。让我为了所谓的‘爱’去成为那样子的我,我不能接受。梦里的乌托邦哪里是乌托邦,分明只是我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而进行的自我摧毁罢了。”
晏海清摇了摇头,诚恳对许医生说:“这也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我要解决掉幻觉,我不想麻痹自己了。”
杨子溪觉得自己被从头到脚淋了一大盆冰,从身体到灵魂都凉的不行。
她清楚地知道晏海清说的是实话,也能够理解晏海清为什么会这样想。说到底,性格是由经历塑造的。上一世的晏海清接连经受那么大打击,为了在短时间内站起来,变成这样是能够理解的。
她只是没想到,晏海清会那样决绝地、真切地,想要杀死自己。如果自己不是这个体质,是不是真的会被掐死呢?杨子溪一阵后怕。
……不,不说我了,晏海清难道真的想杀死她自己吗?
这个晏海清拥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并不会为了谁改变。她持有严格的情感无用论,甚至认为爱和被爱都是软弱的表现。
“梦里,杨子溪把我保护地特别好,像母鸡护崽一样。我在温床里被麻痹,被腐蚀,竟然还甘之如饴,毫无察觉。”晏海清看向许医生,道:“许老师,难道这说明我潜意识里想要那样子的‘宠爱’吗?变得弱小也是我的本能吗?那么这样的本能还不如不要。可梦境我控制不了,所以我才来找您,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个?”
许医生沉吟片刻,说了些什么,但是杨子溪什么都没听到,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晏海清不喜欢自己。
人生不能选择,不能重来。人类总是渴望后悔药,“要是怎样怎样就好了”。
可晏海清在梦里亲历了另一种可能性,就算是自己对她好,她也不想要。
要是给自己的晏海清一个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选择自己吗?还会选择喜欢自己,跟自己做朋友,当恋人……吗?
———
“轰!”
所有人都看向声源处,杨子溪把面前的桌子掀了,直直地站在静谧的考场中心,脸色苍白,胸口起伏。
不知道许医生说了些什么,或者是晏海清不想见到自己的念头太强烈,自己竟然真的被晏海清屏蔽了。
这一次杨子溪知道,晏海清真的看不见她了。不是故作冷漠,不是刻意忽略,就是真真切切地看不见了。
杨子溪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梦里的她渐渐地不能呼吸,窒息感包裹了她全身,她难受得快要死掉。
晏海清没法掐自己,于是换了另外一种方法吗?
也许她在梦里真的死掉了,所以才会一下子回到现实?
……不,也许是她在现实里死掉了,可梦还在继续。
“这位同学,怎么了?”监考老师背着双手走过来,道:“现在月考呢。”
杨子溪闻言看向监考老师,可双目眩晕,连天花板都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快要掉下来似的。
对方的脸很奇怪,右眼放大了,左眼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