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整整的。“先生!”人群里有人惊喊着。
“哟,看来是个知识分子”余晖看着他被推跪到面前,笔直如松,却是连眼也不抬一下。那倨傲的态度让余晖心中不爽,戏谑般的“晚生有惑,夫子给解解么?”说罢,自得其乐的呵呵而笑。
男子嘴角微微一扯,佯为不闻。
余晖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强摁着他的头,逼道“说啊”
那男子这才抬眼,一双褐瞳波澜不惊的看着他,却道“我只给人解惑。”
余晖心头盛怒,倒是怒极反笑,松开他,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那么大一个清朝,为何就垮了呢?时报上就有人说,那是太后自私自利,是朝廷固步自封,是百姓麻木愚钝,对,他们说得都对,可还有一条,那就是清朝重用了翁同和这样的清流之徒。列国强侵,孙文闹革命,普天之下有血有肉的人都在闹革命,却也还只有你们这样的清流者,穿着长衫留着长辫躲在这种地方,空谈着爱国救国,还觉得自己很伟大高尚?”
那男子嘴唇开始发颤,一言不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余晖见此,心中大快“你们不就一张嘴能说会道吗?”
闻言,男子身形一震,眼如利剑一般对着他“我只知道国为大树,人为本,品行为根。贵政府若是重用你这样的人,必不长久。”
“呵”余晖冷笑一声,却是忍无可忍一般地拔出腰间的枪,抵在他额头上“我看那个联络人就是你!”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是你就要死,不是你……”那鄙夷的眼神让余晖恼怒至极,枪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剧烈抖动,只听一声闷响,余晖咬牙恨恨“还是要死!”
男子缓缓地倒了下去,鲜血从额头汩汩流下,染红一遍。
这一切来太突然,宋时雨从未想过真的会死人。她愣愣地看着那摊耀眼的红色,看着那长官不屑的吹着枪口,看着两个士兵如拖麻袋一般的拖着尸体,看着他们轻描淡写的神情,有什么晶莹剔透的液体夺眶而出,一滴两滴,乃至整个手背都湿了。
那是人,是人啊,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轻贱,这便是那人口中所说的中华民国,什么革命什么三民主义,那所谓的先进文明,此间就如豺狼虎豹一般啃食着她的心。
周围人的人惊着喊着哭着,似乎还有人晕倒,她透过那模糊的眼,看着不远处,而那人环手而抱,竟自始自终都没动弹过。
“冥顽不灵,下一个!”
“……”
“下一个”
“……”
又下一个,时间过得好快,又好像过得很慢,宋时雨看着边侧如杂物一般堆放的十多具尸体,张大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张大娘,小虎,安子……她的心不知是刺痛到麻木了还是怎么,竟然开始觉得是在做梦,对…一定是在做梦,都是假的,他们是人啊,是人命啊……
直到——直到身旁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找了,是我!”
一瞬间,所有感观都回来了,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她恐惧的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陈老,喉咙里发不一点声响。
陈老和蔼又怜爱的看着她,一如往常的笑“我的雨儿长大了。”
不要…不要……宋时雨在心里呐喊着,可身体却像不是自己一般的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恶魔。
“是你?”余晖打量着他,质疑。
“是我”
“那好吧”余晖眼里带着些许疯狂,那主宰生死的快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竟什么都没问,便示意人把他按跪在地上,瞄向他。
不要…宋时雨心急如焚,她艰难的挪动身子,可恐惧支配着,什么都不了。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一个声音
“慢着!”是秦蔓。
余晖的情绪被打断,不耐烦的看着走近的两人“秦队长,我一审出人来你就急着来抢功,这不太好吧?”
秦蔓直接无视他,走到陈老面前“你说你就是那个代号花甲,有什么证据?”
陈老冷哼一声“没有!”
“阿蔓姐姐!”人群里传来一个因惊恐而尖细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除了秦蔓。
唐潇有些尴尬,看着陈老道“你必须得说,不然有的人就会借机杀光村里所有人。”
陈老沉默不语,半响,瞥了眼人群里的宋时雨“在井下第六块砖后的黑盒子里面。”
难怪她没找见,唐潇匆匆看了秦蔓一眼,低声道“我亲自去。”说着,便带了两个人走了。
“阿蔓姐姐……”原本已经两腿发软的宋时雨见此忽生了丝希望,她哭着挣扎着踉跄着一点点从人群挪出来,跪到她腿前,哀求道“阿蔓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师父,救救他,他是好人,他是无辜的…阿蔓姐姐……”
秦蔓的视线始终没正落在她脸上,余光面前这人仰脸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与记忆里那个总是笑意盎然的小姑娘判若两人,心微微有些湿,却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