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在二十岁出头这个年龄的时候,想得太少,而十年后的今天,她想得太多。小丸子问她为什么不出国,她说的是当年拒绝出国的时候的原因,小丸子听了付之一笑:“听上去都是借口啊。说实话,叶姐姐,你真的甘心吗?”
叶从心笑笑,确实,从现在的她的口中已经说不出像样的理由。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都要去留学了,她不镀金就要永远给人打下手,能甘心吗?
当她晚间独自走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会想起当年自己的不可一世,当年自己懒惰地不想肩负起整个实验室的责任,却仍然潜意识地相信那个实验室会是她的。会想起起/点比自己低得多,却也在高校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周。会想起到台上领奖的青年学者和周围人对自己投来的可惜的目光。
真是超级不甘心的。
她想,她用几年绕了一个大圈,那只是增加感情线好感度的支线任务。如今,支线任务结束,她终究还是要回到主线上来。
这个谈话过程,陈秋糖没有跟着她们进到卧室中去。叶从心出来的时候,陈秋糖站在客厅里,不曾坐下。叶从心拉着她的手离开了小丸子的家,陈秋糖被她握住手的时候僵硬地拒绝了一下,但今天叶从心十分坚决,由不得她拒绝。
这晚,在西安的宾馆里,两人各怀心事,做得相当疯狂,几乎一夜没睡。陈秋糖又哭了,她已经好久没有在做/爱的时候哭过了。这次不仅她哭,叶从心也哭了——是被她日哭的。
陈秋糖不曾质问叶从心和那个小丸子的相识过程,她单纯地用粗暴的手段发泄着自己的不安,这不安漂浮在陈大那件事的浪头上,便一浪更比一浪高,直接导致叶从心身体各处青一块紫一块,早上照镜子像是受了刑的地下党。
但是叶从心也只是疼得挤出了几滴眼泪,陈秋糖做什么,她都受着不拒绝,也未曾曾喊过一声疼——这可能是她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吃苦耐劳的一次了。
次日,叶从心的工作正式完成,整个验收过程她神采奕奕,仿佛黑眼圈根本不存在。她带着陈秋糖去下馆子,说:“昨晚你想当面对我说什么来着?你说完,我也有话对你说。”
第章 不同意
叶从心没想到, 陈秋糖会如此坦白。她从四眼五花去北京找她玩开始, 将自己的一切行为包括动机,都讲得一清二楚。因此说到最后, 当她听到陈大目前的状况, 和医生的建议之后, 基本就已经明白了陈秋糖的最终目的在于什么。但她还是谨慎地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陈秋糖深吸了一口气,“我就算是绑着他去医院,逼着他也要让他做手术。”
“你算过要花多少钱么?”
陈秋糖算得很清楚, 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和家政费,甚至连报销比例也亲自了解过。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对叶从心来说不是。至少因手术而短期内交付的几万费用, 叶从心不可能拿不出。
叶从心以为自己会生气, 但是意外地并没有。方才有那么一瞬间, 她仿佛重新体验了一把几年不见的无力感,但是陈秋糖打算得太详尽了, 除了钱的出处仍有待商讨, 其余的一切,她都像画地为牢将叶从心圈在里面,自己和陈大在外面,陈大的一切都影响不到她。
叶从心故意问:“请家政?很多老人是不愿意让家政照顾自己的, 他们更想让自己的家人照顾。”
“我不会自己照顾他的。我不会回沧头,他也不会来北京。”陈秋糖黑瞳鉴定,努力地保证。
“可是这样, 就会增加很多费用。”
“家政的费用我打工来挣。只是手术费……老姑,你能不能先借给我?”
叶从心双手握在一起,笑道:“你让我想想。”
这个答案她其实根本不用想,她在想的是别的。她望着眼前这个,坐下之后自己仍然需要微微仰视的孩子,想起她二十岁了。谁在二十岁的时候考虑过这种问题?谁的二十岁需要为一个即将不能自理的长辈挑大梁?可是陈秋糖依然没能学会复杂。
叶从心很懂她的忐忑,很懂她为什么宁可多花钱也要在生活上保持现状。当然是感激的,可是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孩子是眼看着自己和自己的前女友如何从琴瑟和谐走到分崩离析的,当时那过程也许对陈秋糖来说记忆太深刻,形成了一本的教科书。
但是叶从心也已经三十二岁了,她畅想了一下,假如陈秋糖不选择她而选择陈大,她也不会生气了。
为什么呢?当年失去丁香的时候,她明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陈秋糖,不惜开始这段不为外人道的关系,也要让她以自己为天。
也许这几年的韬光养晦,让她没那么骄傲了。也许她不再那样渴望被宠爱。也许陈秋糖于她,可以是夜里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的慰藉,可以是在熟人面前稍显刺激的情人,可以是活在外人玩笑中的“惧内”,但是……
本质的东西她不愿对自己点破,否则要愧疚啦。
她开口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