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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姚灿说是笔不由人之后,容亭有好久都没说出话来,紧紧抿着嘴唇,手指不自觉的捏住了自己衣角,反复揉搓,耳尖红的像小辣椒……
所幸姚灿似乎只是自己感叹一句,说完那一句话后也没再和容亭说话,拿起笔开始继续勾勒。
铅笔在纸上沙沙划过,容亭坐在她边上,看着那人逐渐成型,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于是她又去逗豆豆玩。
过了好大一会,她才抬起头来,才发现姚灿正盯着她看,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看着容亭看过来,那唇瓣带的笑意更深。
容亭站起来,看见她都画完了,走近看了一下最后的样子。
白净的画纸上,寥寥数笔,从阳台照进来的光线,窗台上还有好几盆大大小小的绿色植物。往近了看是一只大狗仰着躺在了地板上,它的卷毛之上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动作很轻缓。
那人的脸颊半掩在乌发之中,看不太清,但是随意几笔,却能让人感受到画中人眼波百变,笑容明亮,下唇薄于上唇,禁欲,知性,似笑非笑的样子很迷人,很温柔。
容亭心里仿佛有春风吹遍江南岸,瞬间到了草长莺飞的艳阳三月天里,繁花无声无息,在她心田之上开放,映着悠远天光,映着澄澈云影,也映着她最诚挚的心意。
她还是羞于言语表达。
容亭抿了抿唇,靠近姚灿一些,伸手揉了揉她的柔软的头发,唇角的笑容仍然带着欲说还休的赧然:“嗯,画的真好看。”
姚灿扁扁嘴,而后又绽出笑容来,看着容亭说:“平日里话多,夸我的时候就只会那么一句,真是个小笨蛋。”
她话虽这么说,尾音却抑制不住的上扬,透露出她的好心情来,神情也是愉悦的。
姚灿感受到容亭拂过她头发,她乖巧的把头顶往容亭手心蹭蹭,身子往后仰,眼睛微微眯起来,像只偷吃到肉食的小狐狸。
小狐狸一开心,眼睛眯起来了,显然就是有了坏主意。卖萌卖完了就要提要求了。比如说,她想去看容亭的话剧,每一场都要去看,容亭得给她准备好专座,还要跟她这个忠实粉丝合影。
容亭听见姚灿这么说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你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每场都去啊?”
她手心还放在姚灿发丝上,暖暖的,柔柔的。
姚灿仰头再顶顶她手心:“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容亭最后还是答应了,毕竟摸了人家的头手短,更何况,她内心深处其实也希望姚灿来看,只是羞于启口罢了。
不过今天姚灿给她发过微信说,临时有事,赶不过来了,只能从八月份的第二场巡演开始看了。
容亭心里有淡淡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情绪,但是还是回复了一句好的。
化妆师给她化完妆,说了句可以睁眼了。
容亭看向镜中的自己,还是二十岁少女的娇俏打扮,容颜明媚,粉嫩唇瓣,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温柔,眼角微微上翘,显得有些可爱。
导演选她的时候,其实就是因为她眼神干净又温柔,瞳孔清亮亮的,还是像少女一样,亮晶晶的,水润润的,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纯真,同时又尤其迷人。
毕竟,在这部话剧里,她要从二十岁演到六十岁。扮老难,难以演出那种老态龙钟来的沧桑之感,扮年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只有心境单纯,笑容才能纯真,而被世事风霜磋磨之后,人很难再如年少时那般简单了。
这话剧讲的是一个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故事。
上个世纪末,年轻女孩徐明空背井离乡,到国外漂泊,曾经建立家庭,经历过几段婚姻,但是最终还是孤身一人。
她先后爱过不同的人,谈过数段恋爱,数场恋情里始终缺乏归属感,最后无疾而终。
这跨越四十年的感情故事其实偏向于琐碎,但是也展现了当时社会的变迁历程,算的上是以小见大,剧本很有意思。
这部话剧的结束于徐明空死前,镜头是她在看少女时期的日记,20世纪末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了,她干枯的手小心翼翼的翻了一页又一页,才发现她从不曾忘记——
她还没出国的时候,暗恋一个人。记着她的碎花裙子,记着她转过头来对她笑时的淡淡酒窝,记得因为想见她,冬天夜晚就一直在她家附近那条路上晃悠,就是想偶然遇见她一次。
徐明空记得表白那天,天空明亮亮的,一丝云彩也没有。那个好看的人神色很宁静,眼神也很明亮,轻声跟她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喜欢我啊。
再婉转不过的拒绝。
温柔,却让人心里难过。
上个世纪末,人的价值观念更为封闭、排他而强硬。那时失落的少女心事无人诉说,她选择了放逐自己。
可惜活过六十余载,她心中最想见到的,仍然不过是夏日里那飞扬的裙角,和冬夜寒风里那如豆的一点灯光。她想回到故国故乡,在以前走过无数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