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世间慈悲,乃当世难得的奇子,延续北麓顾氏一门风采,绝没辱没门风。”顾韶笑着抹掉眼泪:“爷爷一听就知道是您在胡夸他孙女。”
几人都被这话逗笑,顾韶也没再说其他的,只是陪着他呼吸,再看看天上的流云,看看身边的繁花。
陈继隆当夜就去了,临了遵从和顾韶的约定并未和陈以年多说什么,只说让他好生照顾一大家子。
天还黑得很,万俟春提着灯笼去敲顾韶的门,好一会才见人穿戴整齐走出来,一脸被打扰的隐忍:“何事?”
——“陈继隆大人去了,晋王派人来接先生过府叙事。”
顾韶整个人歪了一下,赶紧扶着门框站好,良久才嗯了一声。
秦政精神头十足,说了一堆,看他请来的先生一脸没睡醒的模样,重重咳了一声:“先生有听本王说话吗?陈继隆死了,他手上的兵权谁会接手朝堂上必会争抢一番,到时父皇问本王,本王该如何作答?先生认为谁得这兵权于本王有利。”
顾韶紧握着椅子扶手,嘴角抽动两下,吃力的咽下声音里的不平:“皇上若是问到殿下,殿下就回,燕王合适。”秦政啊了一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先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顾韶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在抖,更用力的抠住扶手,点头:“燕王合适。今天上朝,皇上悲思陈大人,不会议到此事,今日白天我拟好奏疏,殿下看过后明日上朝可呈皇上,奏疏会让皇上相信,你荐燕王,是为大琰。”说完喝了口茶,热茶让她勉强扯出丝笑来:“殿下,在下只是出谋划策,决策全在殿下。”
——“你还不肯称臣吗?”
这话秦政问得笑里藏威,顾韶起身行礼:“臣,告退。”
马车行驶在永安宽阔的路上,顾韶心里缓缓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情绪堵得她眼圈发红不知所措,敲了一下车窗:“什么时辰了?”万俟春说快卯时了,她又敲了下窗:“去苍河边,我要去钓鱼。”意外的没听到任何问话,只听见万俟春吩咐下人去府里取渔具。
到河边,有渡船停摆,到湖心亭去需自己摆渡,顾韶拿了渔具独自上船:“你们在此候着,不要扰我。”有府卫要说话,被万俟春拦了:“先生穿上这件披风,这时候还有稍许寒意。”说罢给顾韶系好披风,眼里欲说还休之意颇浓,却也没再说什么。
划船向前,顾韶脑子里都是陈继隆的声音,那天,他让陆沈二位大人先走后,独自和她说的一切。他说他此生抱负,说他和她爷爷的志同道合,说大琰官场黑暗、军队贪腐成风,说他有心救国,无力回天。原来这一切都有因由,皆是在为她铺路,就是让她在他去逝后几家争兵权时,能用上他所说的一切,拟成奏疏交给晋王,那不是奏疏,是投名状,让晋王彻底信她的投名状。
陈继隆说,他所说的事若由他来说,只能惹得皇帝疑他,可由晋王来说,就能让皇帝对晋王高看一眼。在如今晋王如此颓势的情况下,能助他引来皇帝一点点欢喜,都是莫大的功劳。
面对巍巍苍山,顾韶握着钓杆的手一直不稳,眼泪滴下来融进苍河里,有一种无力到极点的无助感。陈大人,国之重器朝廷肱股一生傲立沙场临走梦里全是铁马冰河的人,本该…本该是个什么结局?朝野悲恸举国哀思天子写祭文百姓颂功德,一点也不为过,可如今,尸骨未寒,天家的人做的是什么事!皇帝赐太保之衔就是为堵今天的悠悠众口!晋王若不是明白这点,又岂敢连面上文章也不作如此放肆!何其可悲…好想替陈大人恨一恨,可恨又从何恨起,他是朝廷重臣,若以君臣衡量,天子似乎待其不薄,他舍身成仁也是完成其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的信仰,为国为民。可为何,为何就是有口气赌在胸口,想为其长啸一声:大人啊!
清晨府上门房就见了贵客,他自然认得这是高府小姐,连忙躬身相迎:“小姐,我家先生寅时去了王府,后来有人回府取渔具,说先生去苍河边钓鱼了。”高怀逸一大早听到陈大人离世的消息,心神不宁,这会听说顾韶去苍河边了,手心一紧,对阴云密布的天看了看:“我去里头候她。”
顾韶淋了一身湿回来,高怀逸看不清她红着的眼眶里是眼泪还是雨水。沐浴更衣进书房,她说她要写文章,不要扰她。也就无人敢扰,高怀逸也不敢。
回府问了府卫,早朝结束,皇帝可有旨意下到陈家,府卫特意从王府赶来回这话,皇帝今日,并未临朝。一句话,让她恨意陡然腾起,既然天家如此无情,那这篇祭文,她替皇帝写了!让世人听听战鼓齐唁、旷野风悲,让那些麻木假寐的人看清,这世道早已星月无光!
最后一笔写成,顾韶捏着笔用力折成两半,溅了一手墨。打开门唤来万俟春:“让人送去陈府。”信还未落到万俟春手上,被一旁疾步而来的高怀逸伸手拿走,临了撇一眼万俟:“你先下去。”
拿了巾帕沾水细细擦着顾韶的手,擦干净了看着那一盆墨水叹了一声,站在她面前俯身看着她:“你想做什么?”顾韶眼里又积了泪水,高怀逸伸手给她拭去,拥她入怀里:“是我不好,扯